一名白衣女子安静地坐在榻边,修长的玉指按在赵飞燕腕上。赵飞燕皓腕白如霜雪,按在她腕上的玉指也不遑多让,皎如明玉,柔若幽兰。
潘金莲屈膝坐在旁边,两人同样白衣如雪,轻纱覆面,单单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给人的观感却完全不同。
燕姣然风姿优雅,神情宁静,目光从容柔和,举手投足都不带半点烟火气,却又温婉亲切,丝毫没有拒人千里之冷漠,让病人倍感心安。
潘金莲同样娴静优雅,但她天生的桃花眼实在太过于勾人,要是和燕姣然一样宁静,倒像是在跟人打情骂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意。所以她只能露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让人敬而远之。
王守澄尸体出现在通善坊的同一时刻,程宗扬打出舞阳程侯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前往镇国公主府,邀请光明观堂两位仙师为家眷诊治病情。
杨玉环不在府内,听说来了几名内侍,请她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她已经把信转交给燕姣然,此时程宗扬亲自上门邀请,燕姣然丝毫没有架子,很平和地答应下来。
燕姣然按着赵飞燕的脉门诊视良久,然后又换了一只手。
足足诊视了小半个时辰,燕姣然才终于收回手指,温言道:“恭喜程侯。贵眷有喜了。”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程宗扬却呆坐当场,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这事太过曲折,从疑似到疑为不似,再到疑为绝症,来回几经折腾,程宗扬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只盼着赵飞燕不要得上离魂症那样无法治愈的绝症就是好的。
谁知自己都没有什么指望了,燕姣然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赵飞燕真的怀孕了!
程宗扬怔了半晌,忽然道:“什么时候怀上的?”燕姣然道:“观其脉相,当在两个月内。五十日左右。”程宗扬松了口气,那时候刘骜早就死了,赵飞燕肚子里肯定是自己的种!绝不可能是刘骜的遗腹子!
五十天……程宗扬心里一动,那岂不正是天子登基,金龙降世那天?
赵飞燕听到自己有孕,不由自主地抚住腹部,再抬起眼里,目中已经珠泪盈然,低声道:“多谢仙师。”燕姣然柔声说道:“你身体秉性略有不足,原本极难受孕,如今幸得有妊,且要小心行止,以免滑胎。须避免受到惊怕,也不可过喜或是过悲。饮食如常即可,平时多食青菜,热水烫过便是,不须过熟。柑橘之类亦不妨多食。每日分三次,各行走两刻钟……”燕姣然细细讲了一遍孕妇的注意事项,言语从容,不急不燥,赵飞燕波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还未意识到她已经开始在给自己做心理治疗。
在她轻柔的诉说中,赵飞燕美目渐渐合上,带着一丝夙愿得偿的喜悦,沉沉入睡。
燕姣然把她的手放回被中,轻轻盖好,然后抬眼望着程宗扬。
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让程宗扬心头猛地一沉,难道她只是在安慰赵飞燕?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仙师不妨直言,贱内是确实有孕,还是……”燕姣然温言道:“程侯多虑了。贵眷手少阴脉其动甚急,尺部肾脉微搏,寸部阳脉与尺脉相异,可见确已有妊在身。只是秉性虚弱,故滑脉不显,用寻常手法难以诊断。”“虚弱?有多虚弱?”“贵眷面少血色,脉相沉濡,口淡无味,手足易凉,其症为脾肾阳虚,阴盛内寒,又受寒邪侵袭,凝于胞宫。素日宫寒而少欲。若以其症观之,能有妊者,万中无一。”燕姣然用的医学术语,程宗扬听得不是很懂。但有几句他大致听懂了,赵飞燕因为内寒和外寒的侵袭,以至于宫寒体虚,性欲淡薄,本身很难受孕——也就是说,赵飞燕其实对房事并不热衷,甚至有些性冷淡的倾向,完全是为了迎合自己,才婉转承欢。
以赵飞燕的身体情况,正常而言,压根儿就不可能有孕,所以潘金莲验过她的脉相之后,都无法判断她是否怀孕。如今有妊在身,完全是个奇迹。
程宗扬又忧又喜,又是紧张,忧的当然是飞燕的身体,她为了让自己高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偏偏自己兴致一来,就管不住下半身,只顾着自己干得爽,完全忽略了飞燕的感受。
喜的当然是飞燕怀了自己的孩子,证明了自己确实能生!更证明自己精子确实给力,让宫寒难孕的飞燕都能怀上!
紧张则是担心以飞燕的身体,能不能保住这个胎儿?
以赵飞燕的身体状况,不易受孕,却容易小产,稍有不慎,未成形的胎儿就可能在母体内夭折。这不是自己少个儿子的事,而是对赵飞燕ròu_tǐ和精神的双重伤害——她因为无子,不知在宫中受过多少奚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再没能保住,可以想像打击有多大。
“敢问仙师,贱内应该如何保养?”燕姣然柔声道:“程侯勿忧,我方才已经说了。喜怒哀乐不可过甚,饮食起居一如既往,戒惊戒惧,勿愁勿忧,每日适量行走,多食柑橘和青叶菜蔬即可。
程侯若是不放心,行走时可让侍女扶携,避免摔跌。能做到这些便已足够了。
“程宗扬道:“我心里还是没底儿,仙师能不能开个药方,给贱内补补?”燕姣然缓缓道:“纵有药剂,也非是补身,而是补个安心罢了。程侯若求心安,何须药方?拜拜各方神明也就够了。”燕姣然这话说得够明白了,赵飞燕只是身体虚,不是什么病,并没有什么一剂起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