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的背影只一晃就消失在了殿中,端得是迅捷无比。白子画望着她慌乱的背影,忽然发觉已许久未见她这般轻快奔跑了,活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白子画唇畔刚染上一丝笑意,眼神就暗沉下来,花千骨说话支支吾吾,神情也有异,他岂能察觉不到,但他又无能为力。
白子画自然想不到自己一句“全由你决定”反而促使花千骨下决心离开,但他很清楚花千骨决不会忘记她自己说过的话。
他故意叫住她,把帕子还给她,又说了那些话,也不过想引她想起昔日的柔情。只是,白子画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这番所为能起到几分作用。本以为小骨回来了,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可现在……
白子画心中颤栗,他怕了。他极力不去想,可他记得一切,他记得秋练说“我是为了你”时怜悯的神情,他记得那夜露风石上小骨痛苦却坚定的眼神,他更记得长留海上,小骨看着他时眼中那凶狠的恨意。
花千骨一路奔回自己屋里,“嘭”关上门,一个猛子扎到床上,把脸死死埋进床褥中,一副要憋死自己的样子。不过这样是注定不能长久的,没一会儿她就喘息着从褥子间冒出头,用力呼吸了几口。
空气中带着桃花的甜香,身下的床褥绵软如云朵,花千骨却丝毫没有被这一切安慰。四周明明静谧无声,花千骨却总觉得师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充斥在她耳内。
“师父’不怪你,怪你的是……”
“反正在七杀殿时,你更胡闹的事都做了。”
“师父对你是心乎爱矣,何日忘之!”
……
“啊——”花千骨烦躁的不行,忍不住大叫一声。她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双臂抱住头,紧紧闭住眼。可白子画灼灼的目光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一片黑暗里,那目光分明流露出的是明晃晃的哀求、深沉的恋慕,还有毫不掩饰的强势,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最直白的占有欲,与七杀殿里他疯狂吻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花千骨觉得颊上火烧一样,伸手摸摸,手指搁在脸上格外的凉。她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忙坐起身子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心中默念起清心咒来。她一面默默背诵,一面运功,将一口精元之气自丹田盘旋一周后,经尾闾、夹脊上升至泥丸宫,随后过十二重楼后,便直降而下,毫无阻碍地在经脉中运行起来。
这是当年白子画亲授的心法,是长留最上乘的内功之一,等闲弟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花千骨以前年幼懵懂,哪知什么叫修道,练这心法也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白子画只不过是拿来磨她的性子而已,若叫外人知道了,定要捶胸顿足大呼“暴殄天物”。
到花千骨被囚长留海底的时候,她万念俱灰,反倒近似于无欲无求的清净心地,才在秋练的督促下又将这套心法拾了起来。
如今花千骨历过风霜心境已然沉稳,重生之后躯体筋脉尽皆无恙,一旦运起这练了多年的玄功,真气立刻就生出反应,很快便沉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等内息运行过三十六周天后,花千骨再睁开眼时,屋外天色已暗,她全身暖洋洋的舒畅无比,心中烦躁已消,心绪平稳多了。
室内一片黑暗,花千骨坐在床上,看窗前月明如洗树影斑驳,心中微生寂寥之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伸足下榻,在窗前伫立良久,直到深夜才睡下。
第二日,幽若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地出门来。她本想直奔师父门前去蹲守,却在走到一半时站住想了想,脚下拐个弯朝白子画那边走去。
“虽然师父和尊上还没有成亲,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似乎可以相当于成亲了吧。而且他们久别重逢,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尊上昨天一见师父,差点连魂儿都没了,师父也一直愣愣地看着尊上。这么难舍难分,说不定尊上就把师父留在自己殿里说话了。”幽若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
“哎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尊上他,他和师父,他们会不会……”她想到这件事,急得差点跳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还没有成亲呢。”她又犹豫,道:“不过他们两个分开那么久,又经历那么多痛苦才再在一起,就算一时情难自禁,也无可厚非啊!”她握紧拳头:“不行,别人不赞成也就罢了,可我一定要支持师父和尊上。不过这么一来,我以后是叫尊上师公呢,还是管师父叫……咦,若从尊上那里论起,我该叫师父什么?师祖母吗?太难听了吧!”
幽若只顾着伤脑筋,没留意已走到白子画的殿门前了,就在她差点一头撞到门上的时候,两扇殿门无声地打开,白子画走了出来。
“师,师——啊不,尊上!”幽若这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请安:“幽若参见尊上。”她悄悄打量一眼白子画,只见他头戴玉冠身披鹤氅,端凝肃然,穿戴得很正式,并没有任何异样。
“起来吧。”白子画随口道。他自然想不到一向在他面前乖巧懂事的幽若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只当她与往日一样来请安的。过去十六年中,他大多时候在海底伴着花千骨,偶尔回一次绝情殿,幽若总会特别雀跃开心,早晚都来请安问好,十分恭敬。
白子画迈步向外走,又记起昨天花千骨的话,吩咐道:“昨天你师父跟我说,你们想去看新弟子的入门仪式,我已经允了你师父,待会儿你们两个一块去长留大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