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是吃过骆红花的亏的,心里对这个人提防得很。若是这只是骆红花一个人的主意,那就很不妙。她筹备得这样齐全,那就是打定主意要敲他一笔了。
他想到这里,便心烦得很,走来走去。若是平心而论,这件事他正该请孟青出来,当面的问他一问。便是孟青当真不知,以他的性情,也不会做这种敲人竹杠,借机发财的人,回去必然和骆红花有一番理论。
可他同孟青说了那样好聚好散的话,回过头来又请他出来相聚,倒好像有恃无恐的一般,难道孟青心里就不会怪他吗?
他想了又想,还是不肯去见孟青,反倒吩咐杜鑫说:“你明日再去,若是得了空,便问问孟老板,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杜鑫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他想,这件事若是问得不好,便是夹在人家夫妻之间,把孟太太得罪了,心里就有点发憷。
傅玉声见他神情犹豫,也知道这话不好问,想了想,便说:“你就先去那家照相馆里,问这张相片是不是在他们那里照的,若是的话,是谁带着孩子来照的。”
杜鑫一拍手,说:“少爷说得是呀!”于是立刻出了门,喊了一辆黄包车,跑到那家照相馆去打问。那家照相馆也是颇有名气的,叫做王正照相馆,许多人都喜欢在他这里照相的,所以到了下午还是顾客盈门。
杜鑫找了店里的伙计,塞给了他两块钱,一问之后,听他的形容,便像是孟青带着一对儿女在这里照的。杜鑫听了不免跺脚,想,少爷猜得真准。那伙计因为得了他两块钱的好处,很是殷勤,又说:“他后来又来过一次,还把橱窗里挂着的一张相片要走了。”
杜鑫心道,这更对得上了。他打探到了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同少爷报信。
傅玉声听他这么说,心底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说:“既然他是知道的,那就不妨事了。”
便吩咐他第二天就带着相片回去南京,好让谢妈瞧瞧看。于是杜鑫急匆匆的,从上海赶回南京,再从南京赶回上海,再到孟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杜鑫依着傅玉声的吩咐,去同骆红花商量。傅玉声的意思是赁一处房屋,再把孩子接过来,请个奶妈下人来照顾,这件事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叫家里知道。
杜鑫疑心他是不想让陆家姐弟知道,却也不敢多嘴。
只是他才刚开了口,说想要把孩子接到上海来,骆红花反倒露出惊奇的神色来,问他道:“三爷是怎么打算的呢?难道他当真要把孩子接过去吗?他家里那位才刚娶回去没多久,又是陆家的千金,就这么着给人个下马威,到底不大妥当吧?若是惹出甚么事来,岂不是我对不住三爷了吗?”
杜鑫心想,这一句话说得也不嫌亏心,那你当初就别叫我传那封信呀?他也不敢说什么,陪着笑,说:“不是接回家里去。要我说,少奶奶肚子里还没有动静呢,哪里好就这么接回去呀。”
骆红花抿嘴一笑,说:“三爷呀,就是顾虑太多。他若是把孩子接回去,人多嘴杂的,难保哪天不会走漏风声呢。说实话,我倒有个好法子,就是不知道三爷信不信得过我,舍不舍得了。”
杜鑫不料她这里还有后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尴尬的笑笑,说:“孟太太,您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来,这件事能办成,还不是多亏了您吗?”
骆红花却当做没听到一样,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若要我说,三爷眼下才刚得了三少奶奶,当真要接个孩子回去吗?我觉得不大合适。三爷这样的人,难道还缺个儿子吗?若是三爷信得过我,索性就把这孩子留在我这里。我说是从育婴堂里领来的。三爷是阿生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我们自然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的一样养着,绝不会亏待了他,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害三爷为难的。”
杜鑫万万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番话,听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想,这也太荒唐了,听着象什么话呀?即便是少爷肯,孟家也绝没有替别人养儿子的道理呀。
杜鑫心里直打鼓,不明白骆红花这是什么意思,就说:“孟太太,您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想得实在周全。只是这件事我是万万做不了主的,还要回去问过我家少爷的。”他顿了顿,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要多说两句,就道,“孟太太,要我说,一来,这也太为难您了;二来,少爷怕是不会答应,这实在不大像话呀。少爷时常的说,孟老板就是太讲恩义了,一点点恩情,就千倍百倍的来还,教他怎么受得起呢?”
骆红花笑了笑,脸上露出点不以为然的意思来,一闪而过,口气却很是亲热,她说:“你让三爷只管放心好了,我敢说出这话,就是同阿生商量好了的。我们两个呢,只想着要替三爷出点力,办点事呢。三爷若是信得过我们,就放心的把孩子留在这里,绝不教他吃半点苦的。”
杜鑫心中忐忑,回去之后一字不落的同傅玉声讲了。
傅玉声十分的惊讶,半晌才说,“她怎么这么糊涂?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孟老板才娶了小妾没多久,她就去育婴堂领个男孩回来吗?旁人难道不要疑心她,以为她没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