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李徽朝着王子献做了个“爱莫能助”的神情。他其实对兄长的言语有些好奇,同样是嘱托,阿娘定然是温声软语,兄长所言却极有可能怀着疑虑。或许,他并不相信他们之间的友情,打算以利益动之?希望子献能够打消他的怀疑才好。毕竟,日后他们会是最坚实的同盟,绝不能给任何人施展离间之计的可趁之机。
待他离开后,李欣一句寒暄也不提,径直道:“三郎应当与你提过朝廷‘改州为府’的敕旨。阿爷被封为河南府府牧,而我将调任河南府少尹。不日,我们便将离开长安去往洛阳——只有他独自一人留下来。”
“这样的结果,正是玄祺心中所求。”王子献微微一笑,“他最担忧的并非离别,而是家人的安危。唯有前往洛阳,方能暂时避开安兴公主的谋算。当然,大王依然需要小心,不能教人抓住甚么把柄,或得了机会栽赃污蔑濮王一脉有谋反之意。”
“我很清楚到洛阳之后应当做甚么,无需你提醒。”李欣道,深深地凝视着他,“我只是想确认,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可会一直留在京中?”
“赴考省试,夺取甲第状头。”王子献毫不犹豫地答道,“玄祺在京中孤掌难鸣,我当然不会离开长安。之后,大概便会谋取校书郎之职,暗中继续为玄祺经营势力、打探消息,助他解除心中隐患。”
李欣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寻出哪怕一丝一毫虚假:“王子献,你想得到什么?我不相信,你甘于一直默默为三郎付出,心中却没有任何想望。若是你想借着三郎之力谋钱财、谋婚姻、谋日后的青云之路,我都能给你许诺。唯一的要求,便是你永远都不能背叛三郎——至少,在他面前只能是真情实意的挚友。”
闻言,王子献不禁一哂:“大王,我想得到的绝非甚么钱财、婚姻与青云之路。我对这些并没有甚么兴致,也不会因大王或其他人的许诺而动心。不过,若是大王仍觉得不安心,我可向满天神佛发誓,永远都不会背弃玄祺。”
李欣沉声道:“我不信,你心中毫无所求。我不信,若是他人以你心中所求来引诱,你还会如往日那般待三郎。那些无欲无求之人,无不早已经出世,绝不会留在万丈红尘之中。而你,显然并非那样的人。告诉我,你的欲求究竟为何物?我只相信,唯有许之以利,唯有给你无法拒绝的许诺,日后才能真正信赖于你。”
“以利而结盟,必会因利而破之。大王何须如此?”
“若是连一丝‘利’都不求,那你之所求应当更甚。”
“我自然有所求——”王子献似笑非笑道,“而我之所求,唯有亲自拿取,无须任何人的许诺。大王不愿意信赖于我,无非是觉得我心思深沉,待敌人无情而狠辣罢了。我倒觉得,这并非是甚么坏处。待友人与待敌人自然应该不同,若不足够杀伐果断,又如何能御敌于外?如何能保护心中最在意之人?于我而言,玄祺一人,比千千万万对手的性命重要多了。便是京中血流漂杵,我也必定要保得玄祺安然无恙。”
“……记住你的承诺。”良久,李欣方道,“我在京中有些布置,已经交给了三郎,你日后也可调用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大王。”王子献起身行礼。
当他出去的时候,李欣再度深深皱起眉来。每回见到此人,他心中便总有些不安。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不知会应验在何事之上,故而始终难以放心罢了。必须再暗中安排一些人,紧紧盯住此人,若有异动,便尽快提醒三郎提防他。
而王子献去拜见阎氏时,亦是又受了一番叮嘱。与李欣相比,阎氏的嘱托可谓是如春风化雨,柔和之极,俨然便将他当成了另一个自家的孩子。李徽也并未避开,在旁边笑听,时不时插一两句话。
欢声笑语之间,王子献倏然生出了些许错觉,仿佛他已然拥有了挚爱与家人。然而,下一刻,他便彻底清醒过来,心中苦笑:便是顺利得到了玄祺的垂青,阎氏也必定不会如眼下这般坦然信赖他了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人离别
挚友业已归来,而家人离别在即,便是没有兄长的吩咐,李徽亦会回到王府陪伴他们。只可惜他未能领悟兄长将他与王子献分开的“苦心”,反而盛邀挚友一同留下,成日与他一齐侍奉爷娘膝下,共享天伦之乐。
王子献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皆通,又遍览了各地美景,侃侃而谈的时候,便是自诩才华绝伦的李泰亦是听得如痴如醉,甚至连接到文会帖子的事都忘了。而阎氏与周氏作为女眷,更是甚少听闻这种游记逸事,一时间也听得很是入迷。就连小小年纪的寿娘,也被他随手勾勒的风景民俗所折服。
当李欣得知之后,濮王府的主人们已是无比热情地接纳了王子献。于是,他也只能默许李徽与王子献成日里形影不离——而且据说每天都会抵足同眠、共叙离别之事。饶是气闷在心的嗣濮王殿下仔细想了又想,琢磨来去,也始终不曾想过,某人居然敢胆大包天地打新安郡王的主意。故而,每逢李泰与阎氏赞赏某人时,他仍是当作什么也不曾听见。
“改州为府”是圣人执政以来最为引人瞩目的举措,自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