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亦听闻过此事,当然不会像李璟那般并不多想。她难得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瞥了自家兄长一眼:“杨贤妃所举荐的表妹,自然不会是远亲,而是其姑母所出之女。”拉拢表妹来对抗堂妹,或许是杨贤妃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破解困局之法了。只可惜,这姿态实在太过难看,生生地将弘农杨氏所剩无几的颜面撕了个干净。如今谁还会以为,宫中的两位杨氏女果真是“姊妹情深”?
李徽一时间无言以对,心中颇有些大逆不道地想道:子献的姻缘怎会尽数被叔父给夺了去?先有暗中议婚的杨八娘瞧不上新科甲第状头,主动入宫与堂姊争宠;后又有正打算提亲的裴氏女被杨贤妃荐入宫中。莫非,这便是天命?注定了子献的姻缘浅薄?
“阿兄有何想法?”长宁公主见他神情复杂,只当不曾瞧见,“此举是否会坏了咱们先前的布局?若是这三个姊妹之间维持平衡,甚至是聪明些暂时放下成见,且联合起来,袁淑妃姑侄必定不会是她们的对手。说不得什么时候,她们便会算计阿娘了。”
“自杨八娘入宫之后,弘农杨氏的势力分裂便已成了定局。至于裴娘子会带来甚么影响,还须得看她究竟与谁走得更近了。毕竟都是嫡亲的表姊妹,仅仅因杨贤妃举荐她入宫而与其亲近,反倒是置势大的弘农郡公府于不顾,非聪明人所为。”李徽道,又想起数日之前杨贤妃派人去往安兴长公主府一事。
莫非,这便是当时安兴长公主给杨贤妃出的妙计?但,她们又如何能保证,裴娘子必定会襄助杨贤妃,而不是转投杨八娘呢?
不过,杨贤妃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宫中已有两位杨家女,弘农杨氏一脉自然不可能再送一人,否则在世家间的风评必会一降再降,杜皇后也绝不可能轻易容许。故而,就算二房还有几位不曾定亲的如花似玉的庶女,对杨贤妃而言亦是毫无作用。更何况,二房无一人出仕,亲家亦早已没落,无法给杨贤妃带来任何助力。
然而,杨贤妃与杨八娘面和心不合,迟早会分道扬镳甚至生死相争。到得那时候,弘农郡公府也只会支持自家女儿,绝不可能继续成为杨贤妃的凭仗。杨贤妃苦于孤立无援,自然须得替自己找个依靠。宫中那些新妃嫔的出身都抵不过弘农杨氏这样的世族豪门,而且她们也绝不可能真心实意地依附杨贤妃。与其苦心拉拢这些随时可能背叛的新嫔妃,倒不如再谋个贴心的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河东裴氏,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或许亦是她唯一的选择。毕竟,论起血缘,那也同样是她嫡亲的姑母所出之女。表妹与堂妹,也不过是隔了姓罢了。
而河东裴氏的门第不仅与杨家相当,且自高祖朝起便是朝廷心腹重臣。当然,有煊赫到拜相的房支,亦有尚主的房支,同样有没落不兴的房支。献出这位裴娘子的南眷裴便是相对籍籍无名的一房。他们想必也亟需通过这次机会,获得更多的荣华富贵。两厢情愿之下,自然是一拍即合。
更重要的是,目前宫中并没有裴氏女。若是裴氏女入宫,谁知河东裴氏这几房会不会默契地齐心协力借机涉入宫廷之中?甚至与皇家血脉相融?
“这位裴娘子的性情,长安城中几乎没有人知晓,我们亦只能暂且按兵不动。”长宁公主柳眉微蹙,“当时阿娘亦是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下来。毕竟,如今阿爷的后宫中人数也算不得太多。”天子后宫中,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无论高位或地位的嫔妃,人数都并未满,自然还可继续采选。
“放心,此例绝不会再开。”李徽道,“毕竟叔父也并不想过于劳民伤财。若是各地刺史都督纷纷举荐美人入京,四处扰民,绝非叔父所愿。”归根结底,圣人也只是想多生几个资质可堪培育的皇子罢了。
旁边的天水郡王听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嘿嘿,杨老儿想做个媒人,却被杨贤妃截了去?某些人的运道可真是不错——咦,这不是便宜了杜十四郎么?”
长宁公主不禁疑惑道:“这与杜十四郎何干?”
李璟嘿嘿笑起来,将他们之前所约说与她听:“不成,咱们已经给杜十四郎出了主意,作为回报,他无论如何也得帮一帮咱们。赶紧些,给他想个新的任务罢。改日我便亲自去告诉他。”
李徽瞥了他一眼:“最近你与杜十四郎似乎走得很近?”
“他也是个极为有趣的少年郎。”李璟笑道,“与他说起话来,不会觉得无趣。”
李徽实在不忍心打击兴致勃勃的堂弟:也许杜十四郎的感觉与你完全相反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探寻因由
是夜,新安郡王将这个震惊整座长安城的消息带回了濮王府。
“河东裴氏之女?”王子献听闻此事之后,亦是颇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他便展颜笑了起来:“运道好的并不是我,而是杜十四郎。每一回他都是甚么事也不曾做,便能坐享其成。天水郡王说得是,也该给他寻些别的事做了,免得他继续心安理得地坐视我们相争,自以为保持沉默便足矣。”
“你想用他?”李徽抬起眉,“我始终信不过他。看似机灵得很,却偏偏在这般境况下依然与我们交好。难不成他便不担心,杨家对他生出怀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