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高兴得发疯,他告诫自己不要露馅,可他却一直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或许是幼时一起闯祸、一起玩耍、一起做梦的回忆太过温馨,或许是久别重逢太过喜悦,或许是“发小”两个字太过亲切,梁翊不停地嘿嘿傻笑。
不过他也纳闷,这个眉清目秀、身材颀长的青年,哪里还有半点小胖墩笨拙的影子?而且,那个胆小憨厚的楚寒,何时出落得如此沉稳成熟?只有那双眼睛,还像小时候一般清澈明亮,瑕疵不染,好像世事艰难、家道中落,并未给他带来一丝阴霾。
楚寒诧异地看着梁翊的表情,喃喃道:“这位大哥,你莫不是疯了吧?”
“你才疯了呢!”梁翊笑骂道,他多想告诉楚寒,他就是世安哥!可他不能说。他现在只能是梁翊,是梁若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小儿子。
梁翊顿了顿,温和地说:“怪不得我觉得你眼熟,原来我在京城见过你,我叫梁翊,你还记不记得我?”
楚寒一愣,蓦然回忆起来,他惊喜地说:“我记得!你是梁大人的儿子!当时你刚来京城,我和世安哥还去找过你,可惜你那时候太害羞,根本就不跟我们一起玩儿!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啊!”
梁翊心想,明明是金世安、楚寒调皮捣蛋的名声太过响亮,梁大人才不让儿子跟他俩一起玩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这十四年里,他已经活成了梁翊的模样了。他的旧姓名,也早就抛却在了阴云密布的华阳城,湮没在直指司血腥的大牢里了。从此,除了云庄主,没有人喊他“世安”了。
此时,听到楚寒提起“世安哥”,梁翊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尽量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跟楚寒聊了起来:“我也很开心,好久都没有遇到京城旧人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楚寒不自然地笑笑,说道:“唉,实不相瞒,过得很糟糕。我爹被贬到了越州,我娘刚到那里,就染上了肺痨,又没钱医治,很快就去世了。我爹娘感情深厚,我娘走后,我爹也一直未娶。这么多年,都是我和我爹两个人相依为命。“
听到楚伯母已经去世了,梁翊心里咯噔一下,他低下头,默哀片刻,才问道:“那你父亲呢?“
“别提了,我此番上京,就是为了救我爹。”楚寒眼神焦虑起来,语气也低沉了许多:”你也知道,越州天高皇帝远,安澜郡守方淮是越王的岳父,他又与各级地方官互相勾结,十分嚣张霸道。我爹素来耿直,从不屑与他交往。对于他的恶行,爹已经几番上奏朝廷,但每次奏折都是落入方淮手里,所以朝廷对他的恶行一无所知。近来夜秦又频频侵犯越州领地,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都头,他只能频频写信给越王,希望自己能披挂上阵,打击夜秦的气焰。方淮怕我爹一战成名,再被朝廷重用,所以一直各种阻拦,还想方设法陷害我爹。无奈我爹一不贪,二不懒,除了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士,再无其他把柄可抓。可就这一点,便被他利用,他说我爹与游侠串通一气,违背朝廷旨意。他们又模仿我爹笔迹,写了一些抨击朝廷的文章,言辞间不忘提及京城旧事。他们把这些文章藏在我爹的书房里,后来又被他们搜了出来,我爹就被关进大牢了……这几项罪名加起来,我爹就是不判死刑,也得关一辈子了。我爹担心方淮他们对我不利,想方设法让我离开越州。但我娘早逝,家中剩下我和我爹了,我怎能扔下爹一人不管?我无处伸冤,又无力劫狱,只好上京去求助。”
梁翊静默地听完,心情越来越凝重。楚寒是家中独子,自幼备受宠爱,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所以他一直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十分单纯好骗。如今,他要翻越崇山峻岭,涉过河流险滩,去京城求人救父亲……这对楚寒来说,有多艰难?
楚寒见他没说话,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该跟梁大哥说这些的。“
“楚寒,你可有对策?”
楚寒满怀希望地说:“我想好了,我要去京城找陆侯爷,只要他肯帮忙,我爹就有救!”
楚寒口中的陆侯爷,梁翊自然十分熟悉,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活下来。陆岩的父亲是大虞国的开国功勋,是赫赫有名的“平国公”。陆岩早年从军,因平定西北叛乱、讨伐北齐有功,位至镇西北大将军。他虽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但也凭自己的军功封侯,陆氏一族在京城无比显赫。
在壬子之乱以后,陆岩重病一场,病愈之后,便将手中兵权悉数交还,从此做起了富贵闲人。陆侯爷的长子陆功现在被封了平西将军,驻扎在河西,镇守大虞国的西北防线;次子陆勋幼时便被选进宫,曾受金穹指导,现在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若论武功,在王亲贵族乃至整个京城里,都无人能成为其对手。不仅如此,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不少京城小姐为他熬到了大龄难嫁。当年京城的那场暴乱,让很多跟太子亲近的贵族销声匿迹,陆家却得以存活下来,并且依然家门鼎盛,不得不佩服陆侯爷的治家之道。
想起陆岩的为人,梁翊将手放在唇边,思忖道:“陆侯爷一向韬光养晦,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啊?”
楚寒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我爹也说,陆侯爷小事会出头,但大事不敢指望,让我不要去找他。但是陆侯爷跟我爹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我家刚到越州的时候,他还给我家寄过很多东西。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