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露出苦笑,「……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尴尬』这个词听起来和『羞耻』那么像……」
育斯特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信封放在桌上,以贬抑的语气自我嘲讽的说:「别说是你,连我看到自己的样子都唾弃。什么事都做不好,女儿连续缺氧发作几天还没办法帮她找到医生、我几晚没睡,一脸半死不活,甚至连辞个职都……」他突然住了嘴,「抱歉,我这些倒榍的私事你一定没兴趣知道……不打扰了……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说完,他硬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蹒跚的走出医护室。
坎贝尔瞪着桌上的信封,直到听见关上大门的声音,他终于双手握拳用力敲了桌子,忍不住大喊:「该死!」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持冷静,更气愤自己身为医生、竟然不能以医疗人员的专业立场体谅育斯特。他站起来,一脚猛力把沙发踹翻,抓起桌上的信封,气急败坏的追出去。
好像逃难似的,育斯特尽可能快速的离开马球场,还没到停车场,他突然觉得胃部一阵剧痛,顿时脸色发白、四肢不由自主的发抖,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困难,要走路更是吃力。他只能先蹲下来,暂时休息之后或许会好转。
几个警察和安全人员在巡逻,育斯特希望蹲在这里不会造成妨碍。看见他蹲在地上,某个人靠近过来,「你不能蹲在这里。」
育斯特低着头,看到一双擦得晶亮的小牛皮男鞋,整个人畏怯的缩了一下,「抱歉……我会立刻离开……先让我蹲一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你站不起来?」那个人却抓着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要我抱你吗?」
「不需要……」育斯特婉拒对方,抬起头,不禁错愕,「坎……贝尔……」他急忙的想将手臂从对方肩上移开,坎贝尔却动作更快的将他拦腰横抱起。
「医生,别这样……」育斯特觉得难堪而轻微的挣扎,坎贝尔却不理会,低声说……「你希望更多人注意到我抱着你?告诉我,你把车停在哪里。」
育斯特于是不再挣扎,指引了停车位置之棱,别过头任凭对方将他带到车上。
将育斯特放进edes-benz的后座、坎贝尔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在深色玻璃、真皮座椅构成的方形空间里,育斯特拘谨的低着头,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紧邻着他而坐,坎贝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然而同样沉默不语。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坎贝尔终于开口,「我刚才说『尴尬』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育斯特摇摇头,「无所谓……」他垂下眼,刻意回避坎贝尔的视线。
他没有想到坎贝尔竟然会追出来找他;然而再怎么样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并非对方高兴时善待、生气时鄙视、甚至恶劣挡苦,他都能毫无怨尤的承受。
车内又陷入静默。他们两个肩挨着肩坐着,彼此虽然靠近但精神紧绷,好像杯中的水已经满至表面张力的边缘,只要再一滴就会漫溢。
他们又冷战似的对峙了好一会儿,坎贝尔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再度打破沉默,「……你的左手怎么了?」
「没事……」育斯特依旧低着头。
「我搞不懂你。」坎贝尔一扬眉,露出无奈的淡笑,「能让你连续迟到、甚至忘了接送的时间,对你来说必然是个很重要的人……现在你又何必带着这样绝望的表情来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