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离愤愤然一巴掌抽过去,这人以前是吃完不擦嘴,现在是张嘴等人喂,七星湖这地界儿就没天理了么!
然后就乖乖的坐了上去……
事实上唐离只要肯专注苦练,凭他的根骨灵性,任何武功技艺信手拈来,进展绝不逊色苏错刀。
而他虽不改赤子之心,却懂事了很多,更懂得苏错刀从不宣诸于口的用情至深。
因此这卷天魔功,唐离珍惜,且绝不愿辜负。
到得次年初夏,天魔已俨然有成。
这日稍感闷热,幸得月翼湖十里莲叶,风生水上,唐离便在湖心水阁给唐拙写信,手边还搁着一玻璃盘的紫葡萄,写一行,便拈一个吃。
叶苍鹤羽白道袍,散发垂肩,一旁跪坐椅中,看得入神,小小一个童子,也不嘴馋,竟十分沉静专注。
待唐离很辛苦的写完一篇,叶苍温言赞道:“公子,你一笔字当真出色,骨峻筋健,灵动潇逸……能教教我么?”
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瞎话说得理直气壮纯挚无比,饶是唐离,亦不免汗颜,往他嘴里塞一个葡萄,心虚的左顾右盼了一番,低声道:“你说的……真的是本座的字?”
叶苍点头,正色道:“弟子怎敢欺瞒公子?”
他来七星湖后,唐离一口一个“为父”亲自教他武功处事,他却跟着内堂众人一口一个公子,怎么诱哄拐骗都改不过来。
唐离自己心里还住着个孩童,哪里当真能当人家的爹,公子就公子罢,倒更有故人魂归之感,也就不逼着他当儿子了。
此刻听叶苍赞得真诚,唐离兴致大起,笑意盈盈的将他抱入怀里坐在膝上,捉着他的小手在上好的澄心堂纸上鬼画符,道:“那我教你写千字文罢!”
天地玄黄还未写完,长堤上已惊鸿闪电飞来一道人影,苏错刀双足一落地,若无其事,眼神却是冰封着的烈焰:“叶苍,下来。”
叶苍略一迟疑,苏错刀已袍袖卷出,一股沛然之力到处,将他拽出唐离怀抱,重重放落地上,却笑道:“阿离,唐度在精舍等着见你,唐拙当真要成亲了,日子就是下个月的初六。”
唐离眼睛一亮,笑逐颜开:“拙哥么?他这回没把未过门的婆娘给克死?”
唐拙命里桃花旺极,却都是死桃花,翘首望门而三鳏,几年下来,总是在活雁刚逮着要送去行纳采礼的垦节儿上,姑娘家就踩着点儿遣人哭上门说姑娘死了,姑爷节哀,虽然还未成亲,但我家已经当你是姑爷,姑爷你若能把姑娘的牌位娶回去,姑娘地底下也安心,必得结草衔环还你恩情。
唐拙厚道又不拘小节,一口气不停歇的就往祠堂里供了三个牌位,唐一星的脸都黑了,唐夫人更是哭得眼睛直流血。
苏错刀一念至此,忍不住大笑,道:“你去问唐度罢。”
唐离大乐,顺手摘了一粒葡萄含着,转身正要走,苏错刀却一把扣住腰拉进臂弯,随即低头吻上去,舌尖探入,将那粒葡萄勾了过来。
唐离飞了他一眼,牙齿一叩,咬破葡萄,满嘴甜汁的开开心心的去了。
他俩于对方,是草木植根土壤,土壤相逢雨水,彼此的爱与依赖,在自幼厮磨着长大后,已尽出自生命之本能,哪里还能有什么顾忌或是余地?
月翼湖碧波如绸,四下静谧无人。
苏错刀看着叶苍,微笑,他肤色苍白如雪,唇角却沾着一点葡萄血红的汁液。
如果吃完了人的狼会笑,那么就是这个样子了,叶苍后脖子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吓得几乎就要哭。
其实苏错刀是好意,沉思半晌,抱起叶苍坐定,也握着他的小手写起字来,温言道:“阿离的字不曾下功夫练过,你要学还是我教你的好。”
不顾这孩子抖得活似筛糠,慢慢把一整篇千字文写罢,搁下笔来,让叶苍站好,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笑问道:“你很怕我?”
叶苍含着眼泪,捏着手不敢吭声。
“苍横笛打小儿就怕我,没想到你也是……”苏错刀星眸闪动,眼神中有些微的暖意:“不过你若真是他的转世,我也只会心存感激,谢你对阿离呵护关爱,若你不是,我更加不会对一个幼童怀抱恶意还引而不发……叶苍,阿离既然将你带回七星湖,你就放下心来做我七星湖的弟子。”
凝视叶苍清冽犀透的眼,道:“不要辜负阿离对你的期望。”
叶苍背脊猛的挺直,用力点了点头:“是,宫主。”
苏错刀却不令他退下,只静静的端详良久,直到叶苍额头汗水直挂,两条腿哆嗦得快站不住,方认真道:“以后不许坐到阿离身上,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数日后,苏错刀与唐离出七星湖,前往唐家堡赴唐拙婚礼。
二人沿渡沫江边疾驰,唐离扬鞭策马,笑道:“好歹见一眼活的二嫂……万一拜堂的时候又死了呢?”
苏错刀抬眼看了看天色,但见水天交接处,一线墨黑正浓重的渲染开,隐有闷雷压抑的滚过,一时忧心忡忡,道:“有场大雷雨。”
唐离满不在乎:“咱们的马儿都不怕雨,耽误不了行程。”
苏错刀十分心疼的看他一眼:“你嘴犯乌鸦,我怕雷会劈你。”
唐离笑嘻嘻的指了指十丈外立于道中的中年男子:“要劈也是劈这位……好狗还不挡路呢,堂堂赤尊峰的神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