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生硬、干涩。
几个月前还耳提面命,现在却希望展昭忘却。或许,他也有一个心结,可笑地痴痴奢望拥有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是幸尔或不幸。也可以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希望是什么。对月华,他不认为没有爱,但与此同时又多出让他看不懂的愧疚与……嫉妒。
嫉妒……他是在嫉妒啊。
白玉堂突然有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曾经嫉妒展昭被月华所爱,他不甘,愤怒,找展昭大打一架,一泄心头恨懑。现在呢?他居然嫉妒起被展昭所爱的月华,月华已逝,他就连个对手都没有,只余那一缕缕抽丝剥茧的苦闷压抑于心。
是的,那是一种苦闷。苦恼又烦闷。就像连了许多矛盾的丝线在体内揪成一股,这也牵扯,那也拉扯,痛不欲生。有时受不了,想叫嚣着将一切理清,然每当这个时候,股中一线骤然绷紧,他只有望而却步,因为那条弦的名字就叫“怯懦”,竟让他无法真正跨出那一步。
所以当他看到展昭双唇微启,当他预感那将被吐出的字句不但抚平不了什么反而会让他更痛。他忙慌张打断展昭,“你不喜欢提,我们就不提这个。还是说正经事。”
黑荧的眼眸,尽收一切,亦似可以看穿一切,但一切都不重要——至少对展昭来说。
白玉堂有怯懦,展昭也有。
谁可以想到这两个揣着不同心思的人的怯懦竟是相同呢?
都怕失去。
“照你的说法,就算每月一半薪俸,应该也够你们花费吧?”白玉堂别转话题问。
“如果不碰上什么有难需要帮助的人的话。” 展昭想了想又道:“会到开封府打官司的人多半一穷二白,打赢了官司时常需要接济。该慷慨的时候总不能不慷慨解囊吧?”
白玉堂脸孔一板,“这话说的通,不过我不认为算是理由。展昭,跟你做朋友混那么多年,对你以及你们开封府上上下下的作风早了若执掌了。”
展昭无奈一笑,手背敲了敲自己前额,道:“我真是有够笨的。白兄想刨根问底的事有哪一次失败过?我老实交代,不过你要答应我可不能把娄子捅出去。”
“好啦,我是什么人?一诺千金,应允你总行了吧。”
“很简单。开封的穷苦百姓的确很仰慕包大人,再加上平日我们常会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大家对开封府总颇多关照。穷人就是这样,活得简单,想得单纯,谁对自己好,忍不住也要为那个人做些什么。逢年过节总有许多人送东西来,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都是大家的心意,我们推拒不了。然而开封府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这件事却被朝廷有一些人大做文章,诬蔑包大人收受贿赂。所以两难的情况下,公孙先生才想出这个办法。既不辜负乡亲邻里的好意,又能缩减府衙花消,何乐而不为?”
“光明正大地在外头收礼的确不容易落人口舌。公孙先生也真想的出。那么那些百姓……”
“他们当然知道,不然白兄以为能享受那么壮观的场面吗?”
白玉堂白眼一翻:“壮观?我看我是牺牲得很壮烈。”
展昭想到中午那一幕可笑的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玉堂恼道:“你还有脸笑!”
“不是白兄要我经常笑,保持心情愉快?”又俏皮地一笑,堆满满眼玩心。白玉堂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和孩子气的白玉堂待久了,他也沾染了。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0:[黑线|||]昭昭,你是指后半句?)
“碰!”
一道白烟直窜而上。回降半途又猛地一炸,红纸飞散。
“咦?爆竹?”白玉堂倾身探去,只见男男女女,老幼混杂,俱退挤到御街两边。一列杂耍的、插科打诨的艺人慢慢由街尾向皇城移去,不时还做着许多表演。白玉堂站起来,好奇问:“这是什么?就是你要我看的热闹?怎么,京城连过小年都那么奢华?早知道把我那四个哥哥叫来,每年都在这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