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爷爷眯着眼睛吸了口烟斗,沉默良久,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半响才说:“小段,你去后面的那个果园里看看豆豆吧。豆豆最近不太高兴。你最会安慰人,多劝劝他。”
段可嘉点头:“您放心。”
山间阳光灿烂,可能是早晨结在花叶上的露珠蒸发了的缘故,整个山头都笼罩在一层沁人心脾的水汽之中。
许多花瓣都谢了,曲里拐弯地躺在山路边,渗出了一丝又一丝的残红。
段可嘉拉着程蔚识轻车熟路地绕过一片槐树林,踩着泥土的芬芳,看见了不远处正在田里玩泥巴的豆豆。
小破孩蹲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树叶,像一只脏兮兮的泥鳅。他手里捏着一柄铲子,正在地上挖着什么,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靠近的段可嘉和程蔚识。
“好久不见啊小娃娃,你在干什么呢?”程蔚识半蹲在彭阿豆身边,遮住了小孩儿面前土堆上的光线。
小娃娃答得头头是道:“我在种糖,今年春天种下一支棒棒糖,到了秋天就能结下好多棒棒糖。有了好多棒棒糖,就能——”
程蔚识和段可嘉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土堆里露着半截棒棒糖塑料棍。程蔚识顺着塑料棍将它从土里拽了出来:“宝贝儿,你是不是傻啊,糖种在土里是不会发芽的,植物才会结果子。呦,还是草莓味的棒棒糖。”
这棒棒糖上沾着泥土,包装袋竟还有些眼熟。
“还给我!”彭阿豆气鼓鼓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扭住对方的手腕,瞪直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许拿走!”
程蔚识原本只是想逗他一玩,哪知道这小孩儿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塞回他的手里:“好好,我不拿我不拿,你别着急啊,我这就还给你。”
“哼。你真坏,就会抢我的糖果。真烦人。”彭阿豆憋红了脸,将头扭到一边,接着继续蹲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种他的糖果。
程蔚识脸色稍显尴尬,回头望了段可嘉一眼。
被豆豆恼了,他心里有点委屈。
“妈妈说棒棒糖也能结果子就一定能结。”彭阿豆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理论,稚嫩的声音尤其坚定,“她说棒棒糖结了果子就让我回家。你别管我。”
段可嘉拍了拍豆豆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豆豆立即安静了下来,伸手抓起铲子,继续埋他的棒棒糖。
程蔚识抓了抓脑袋,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过了一会儿,段可嘉握住住程蔚识的手:“我们别打扰他了。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二人走出了小山坡,眼看着彭阿豆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程蔚识凑到段可嘉面前,问:“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妈妈买给他的棒棒糖。”段可嘉捏了捏程蔚识的手,发现对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便带着它一起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天气转暖,豆豆就会带着他的棒棒糖,来到山上,把它们埋在土里,等着秋天长出果子来。”
“妈妈买给他的棒棒糖?“程蔚识不理解,“豆豆不是被遗弃的孩子吗?他妈怎么会给他买棒棒糖?”
二人已经走到了上次在迪黛山相遇的那幢小别墅,段可嘉望着那一处神思清明:“豆豆是五岁时被遗弃的孤儿,一个人在这个年纪记得妈妈姓谁名谁长什么模样,完全不稀奇。”
“我想起来了。他之前确实这么和我说过。”程蔚识不禁在脑中回忆起豆豆上次蹲在酒店走廊里,一边玩蓝猫笔筒,一边和他诉说身世的画面,“他和你们说过,妈妈是谁吗?”
“没有,他从没有和我们说过。”段可嘉望着对方的眼睛,“但是他妈妈有时会过来,偷偷摸摸的,以为我们不知道。”
程蔚识又想到段可嘉刚刚和他说,豆豆会在三四月份埋棒棒糖:“可是,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为什么他还在埋棒棒糖?”
“因为他不高兴。”
段可嘉答得简短,瞳色忽然暗了下来:“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奶奶吧,奶奶做的酱牛肉特别好吃,味道一流。”
程蔚识就这么一脸茫然地被段可嘉拉走了。
两人不但吃到了酱牛肉,在蔡爷爷奶奶的招待下喝到了今年新采的茶叶和新酿造的x酒。蔡爷爷说晚上想做红绕鱼和油爆虾给他们吃,山下的河里就养了鱼虾。
段可嘉坐在蔡爷爷跟前,一手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饮着,而蔡爷爷的动作和他如初一辙,在冒着蒸腾热气的茶杯前笑得宁静淡然。
“上次来的时候,我们捞的全是死鱼,活鱼只捞到几条,这次我要干一票大的。”程蔚识主动要求去河里抓鱼捞虾,将正在桌前一口一口慢慢饮茶的段可嘉从屋里拖了出来。
“不用这么着急。”奶奶在屋里喊他们,“玩一会儿再去抓吧,下午六点才吃晚饭呢。”
程蔚识也喊:“谢谢奶奶,我带先生出去玩啦。”
“你想玩什么?”段可嘉笑他孩子气,“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我这不是为了衬托先生么。”程蔚识怼他,“先生恐怕不是二十五岁,都已经七十五了。难怪薇儿总是叫您老爷爷,您说您的兴趣爱好和体验生活的方式怎么已经向蔡爷爷看齐了呢?”
比起当一个坐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公司高层,云游四海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