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语气却有些急促:“但如果当初没有那杯酒,可能……”
“你看,这就是你中了他的套钻牛角尖了,”宋璟再一次打断他,“那要追根溯源还要怪我因为和庄舜尧认识而让他的儿子害了我儿子?这不过是那小子的混账话,他不好过,就让所有人不好过。我不会给他一个求得朗朗原谅的机会,也不会给朗朗一个找借口的理由,他俩犯的错他俩自己受着。我没有告诉朗朗这件事情,这是我私心,算是让他自我惩戒,知道底线应该在哪里,从头到尾我没在他面前提过庄飞予三个字,但他回国以后自然就知道不再跟庄飞予联系了。你知道了也不必跟他提起半句,我想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怪你,反而会庆幸当年喝那杯酒的是他不是你。”
陈琢其实并没有从宋璟的话里得到宽慰,庄飞予只有一点赌对了,他那番屁话没有任何逻辑和道理,但只要陈琢带着感情,就一定会自责愧疚。
宋璟把剪下来的残叶都归拢一处,看着陈琢说:“我并不是没有私心,当初没有跟庄飞予死磕,无非是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朗朗还年轻,远不到急流勇退的地步,那这件事瞒一天就算一天。我是他父亲,不偏颇是不可能的。我不怪你,但我拦着朗朗赶在他之前把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全部真相告诉你,并不是存着什么光明心思。我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不是你的错,但我也的确想要利用你的心软为他争取和你重归于好的机会和筹码。”
宋朗辉小时候宋璟跟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比起圈内那些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年有三百天在剧组的同行,他已经尽可能舍弃部分职业规划去陪伴妻儿。他不算慈父,但心底却总是对儿子留着最温柔的情感,宋朗辉是他和他最心爱之人用血脉孕育而成,成长过程中又付出诸多心血,无论什么时候接受采访,他都对记者回答对儿子唯一的期望就是快乐顺遂。他当然也会说过分顺遂不是好事,儿子应该受一些必要的挫折,但这个挫折太大,超过他的承受。
宋璟在法国拿到过影帝奖杯,和章茵绮当年的蜜月也是在巴黎度过,但陪着宋朗辉在南法一年的治疗经历,让他半分不愿回想那个本该是充满罗曼蒂克和喜悦的国度。
那一年里,章茵绮还可以在他面前流露软弱,宋朗辉在清醒与混乱之间徘徊,他却必须时刻保持坚强:于是他要忍着恶心和愤怒见庄飞予听他讲背后的丑陋心思,于是他要无数次做是否同意把宋朗辉绑起来的决定,于是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没有清醒意识的状态下边哭边叫“阿琢”。宋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可以满足幼年宋朗辉对所有昂贵玩具的渴求,但唯独这件事他帮不到半分。
陈琢推开门的时候,章茵绮和宋朗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灯光是暖黄调的,节目也是那种开心搞怪的综艺,母子俩脸上都漾着笑,这里一切都这么温馨平和,好像全然不受外面风起云涌的半点干扰,这一切的背后好像也没有他和宋璟对话里那些充满哭声的故事。
这样的对比,就好像过去几年他和宋朗辉各自的人生。
宋朗辉看到他,几乎是有点急切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开口却也只是喊出一声“阿琢!”
陈琢摘了帽衫的帽子,站在玄关稍微背着光的地方,一张脸就更显得轮廓鲜明,哪怕宋朗辉和他机场一别不过寥寥几日,也看得见他的清减。
陈琢被他带到客厅里,礼貌地跟章茵绮打了招呼,章茵绮也看得见他脸上的瘦削和憔悴,这让章茵绮想起来几年前病房里的自己。
刚刚空气里那种温馨的气氛好像凝滞住了,宋朗辉在这片沉默里又挂起笑容,说:“我们去我房间吧,我有话要跟你讲。”
宋朗辉没有避讳章茵绮,直接牵住了陈琢的手往房间走,陈琢的手心都是冰凉,宋朗辉只能比平时牵地要更用力,好像可以借此分享一些热量。
章茵绮心思已经回不到电视节目上,两个年轻人牵着手离开的背影的确很合衬,当年宋朗辉过年回家出柜,她也没有对陈琢表露过半分埋怨,但当宋朗辉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却是真正有过怨恨。
那个时候她刚听到丈夫转述的那番故事,看着病床上不见好的儿子,愤怒于同样经历一段感情为什么对方可以全身而退,她的宝贝却要经历漫长的后遗症。宋璟一直开导她要她理清其中利害,后来宋朗辉也向她坦陈过在那一段感情里的不成熟和错误,此刻她看到陈琢萧索的神色也有几分难过和不忍。
章茵绮想起来儿子前两天回家来,也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时刻突然就着电视里打打闹闹的背景音跟她讲:“妈妈,过去几年并不是只有我在受苦。”
宋朗辉有好多好多话要对陈琢讲,他相信陈琢来见他也是为了这一番话。
这一番话他想讲很久了,却一直欠缺勇气和时机开口,他隐藏地不够好,偶尔其实也表露出怯懦,陈琢问他禁毒宣传片那件事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坦白一切了,但还是躲进厨房里开始收拾蔬菜。从山里回来下飞机之后在无数闪光灯的包围中走出机场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好跟陈琢坦白一切了——陈琢理应在无关痛痒的路人之前得到他的解释,他最需要寻求的也是陈琢的原谅。
只是宋璟把他拦住,上一次宋璟这么严厉,还是他还躺在病房里的时候,宋璟问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