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尘不得不又潜入水中。
水速骤然加快,灵力飞速流失,潜在水中的宋怀尘当即感到窒闷,而后,他被一股暗涌顶上了水面。
窒闷让他下意识的张口呼吸,而稀薄的灵气却进一步加深了窒闷感。
宋怀尘往水面上游,却被一股暗涌拍了回去。
滚滚水声之中,他模模糊糊听见有声音在喊:“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啦!”
落水不等于溺水,宋怀尘安然无恙,然而他被暗涌拍下去的那一下太像不会游泳的人沉底,岸上已经有人跳下来救人了。
下水的人水性极好,很快靠近了宋怀尘。在水中不便交流,宋怀尘不抗拒对方的好意,任由对方倒拖着自己往岸边游。
嘈杂人声中,宋怀尘被拉上了岸,他意思意思的吐了口水出来,随即便向把自己拖上来的人口齿清晰的道了谢。
大概没遇到过这样的溺水者,周围人吵吵嚷嚷,回答宋怀尘的“不客气”听上去满是尴尬。
浑身湿透,呼吸不畅,宋怀尘坐在地上。他抬头打量周围的人,荆钗布裙,粗褐短衫,有的手里还提着锄头忘了放下,无论老老幼,一张张脸上都有风吹雨打的痕迹。
庄稼人们在宋怀尘打量的视线中不自在的移开眼神,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下意识的做出摸摸鬓角,压压裙角之类的动作。
湿淋淋的落魄男人一身白衣服很好看,男人的一张脸更好看。
“让一让,让一让!”呼喊声由远及近,听上去并不急切,人群分开一条小缝,一个蓄着山羊胡,穿着长衫,踩着草鞋的郎中扛着药箱挤了进来。
看上去才到而立之年的郎中摸着山羊胡,看了宋怀尘一眼,宋怀尘也看了他一眼。
一个眼神就这样完成了交换。
郎中转身挥开周围的人:“散了吧,散了吧,这家伙没事,我回去给他煮碗姜汤就好。”
宋怀尘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的村人们作揖道谢,他这一弯腰,脚步拖沓的庄稼人哄一下散了。
“这位道友,你从哪儿来呀?”郎中拖着腔调问。
宋怀尘一指水面:“从水里来。”然后他问,“这是哪里。”
郎中也指着水面:“映山湖。”
涟漪已散,水面平如镜。
一面镜湖,三面环山,山影倒映水中,青翠剔透,无愧于映山湖这个名字。
宋怀尘捞起湿透的衣袖,攥在手里拧着:“没听说过。”
村子很小,两人脚程极快,晒着药匾的小院子已经出现在视线里,郎中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你当然不会听说过,毕竟连瀛洲、蓬莱都没有映山湖,就是不知道道友你从哪一洲来?”
“小地方,鹤亭望。”宋怀尘自报家门,然后问那郎中,“道友你又是从哪里来?”
“方丈。”郎中回答了声,竟真的生炉子给宋怀尘烧姜汤。
灵气稀薄,呼吸不畅,宋怀尘懒得用灵力蒸干衣服,就那么湿哒哒的往椅子上一坐:“道友你来这里做什么——其实我都没弄清这到底是不是中原大陆……道友怎么称呼?”
“这里确实是凡世所在的中土,鄙姓黄,你可以叫我黄药师。”
“……黄药师,”宋怀尘重复了遍,又是一个耳熟的称呼,道, “好名字。”
男人的神色黄姓药师看不懂,方丈山的丹药闻名十洲,山上修士十个里有八个是药师,黄药师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的。
萍水相逢,黄药师不便问太多:“我猜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那天命之人吧?”他询问的望向宋怀尘,后者轻轻颔首。
于是黄药师颇为自得的笑了:“嘿嘿,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大海捞针的找那么个人,我破界而下,是为了‘度量衡’。”
第4 章
宋怀尘:“为了什么?”
“度量衡。”黄药师伸手在空中划出“度量衡”三个字,“这是一个势规模庞大的组织,势力遍布上中下三千世界,平不平事,杀该杀人。”
“据传,这个组织中有修士,有凡人,有大能者,也有达官显贵,仙凡两界的所有消息没有一件是度量衡不知道的。”
“我刚上方丈山时有幸见过一次度量衡行动,”黄药师表情无限向往,“自此念念不忘。”
“天下有那么多不平事,那么多该杀人,度量衡平得完?杀得过来?”宋怀尘意兴阑珊,“如果你口中的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它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度量衡的人行事,从来不会说我是度量衡。天下间的英雄故事,恐怕半数都有度量衡的影子。”
“度量衡不自报家门,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宋怀尘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岔道,“在我们继续这个话题之前,能先借我套干衣服么?”
黄药师扇着炉火,头也不抬:“你没衣服?”
“有,但都不是你身上的布衣服。”修士的衣服和凡人的差异太大,宋怀尘不打算特立独行。
黄药师觉得有道理,庄稼人当做家产的衣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跟我来。”
黄药师和宋怀尘身量相仿,但前者的衣服穿在后者身上,尺寸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出入。炼丹师计较着药材斤两,计较着时间火候,追求尽善尽美已然成了本能。黄药师看穿着自己衣服的宋怀尘,横看竖看总觉得别扭,跑出门去喊了邻居家的老婆婆来帮忙改衣服。
头发花白的孙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