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当家的见兄弟们完好无损,这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一半儿,对着正在洞门口晒太阳的老妖小妖道:“都过来都过来,造化到了!今日且有神仙爷爷,要送我们去黄风洞哩!每家自己清点,看缺了谁,哪儿去了?不在的赶紧去找,齐了咱们就过好日子去!”
话音刚落,洞门口顿时喧哗起来,各家呼儿唤母,好不热闹,不多时集结完毕,纷纷道:“人齐了哩!走吧走吧!”
概因大家期盼着去黄风洞久矣,哪个都不想耽搁。
麻雀精便去回禀:“爷爷,不缺一人,可以走了!”
那小神点点头,迈步上前,刚想再用个袖里乾坤,却一眼发现不对,手一挥,把小妖们分开,露出队伍后面二个人来,瞧着,像是母子两个。
那老婆婆两鬓苍苍,头发灰白,整整齐齐盘成个发髻梳在脑后,眼睛眯眯着仿佛不能视物,脸上很干净,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此时叫她儿子背着,面色安然。
那老婆婆儿子却正是那跟着麻雀精去打劫的二当家了,背着他母亲,见小神望过来,忍不住一缩,脸色忐忑,很是不安,只是站着不动。
那小神眉头一皱,道:“黄风洞不收凡人,这人我不能带!”
旁的小妖都一怔,那老婆婆听了,拍拍二当家肩膀,道:“阿黄啊,我就说我不去,你放下我,跟着神仙快走吧!”
阿黄咬咬嘴唇,心一横,稳稳地背着老婆婆不撒手,往后倒退几步,对麻雀精道:“哥啊,你带着大家伙儿走吧!我不去了!”
他娘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了,离了他,一天都活不下去!
麻雀精唉呀一声,道:“说什么傻话!你在这儿没吃少喝!两个人岂不是要饿死!”
扭头哀求那小神道:“爷爷,我这兄弟的娘,跟着我们生活好有个四五年了,眼睛都看不见了,跟我们同吃同住,跟妖精有啥分别?你看,就她老人家一个,身虚体弱,毫无威胁!你就网开一面,叫阿黄背着他娘吧!到了黄风山,我们指定把她藏得好好的!不叫她出去!”
那小神解释道:“不是我心硬不应,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那黄风洞的妖王定了规矩,不准凡人入山,即便我在这里答应了,你们带了这老妇人去,她也活着进不了山!”
阿黄听了,面色不变,道:“哥呀,莫难为神仙爷爷,也莫担心我,你快随了去吧!”
麻雀咬牙想了想,骂他道:“放你娘的罗圈儿屁!你跟大娘不走,我去干甚!”
扭头冲那小神跪了,哐哐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来道:“爷爷,我这洞中一干子弟,就托付给你了!你这就带着他们走吧!”
那些小妖都静静瞧着,忽然有一家人叽叽喳喳地道:“俺们不去也是行的。”一边说,一边走到麻雀精身边站了。
陆续又走出五六家人来,却站了洞里人数的一小半儿,细瞧着,家里都有一口人是那婆婆当年捡回来养了几日的,那麻雀精急了,道:“傻不傻!留在这里有甚好的!吃糠咽菜啊!还不滚!”
挨个拿脚去踹,那些小妖叽叽喳喳地跑开了,化了原型,原来都是些山雀野鸡,还有一窝三花猫,懒洋洋伸个懒腰,跑到洞顶一窝,晒太阳去了,摆明着是不走了。
那小神也不催,就默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问道:“那个,阿黄啊,你为何要认个凡人做娘?”
阿黄背着他娘不放,任凭他娘怎么捶他劝他,也稳稳地站着,听了道:“我还是个奶狗的时候,就被丢了。在路边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我娘捡了回家,喂我吃,抱着我睡,养我长大。我小时候,即便她病的厉害,为了我,也要起来给我弄口饭吃。现在她老了,不能动了,我也不能不管她。”
那小神听了,嘿然不语,卷了想走的小妖,腾空而起,转眼不见了。
阿黄他娘捶他肩膀,哭道:“你傻不傻,我当年养你,是我家里人死绝了,收留你在身边壮胆子的!我还预备着没饭吃了就把你下锅!你如今管我干什么!”
那麻雀在旁听了,切了一声,细着嗓子道:“大娘啊,这下锅的话,你捡我回家就这么说,捡谁回来都那么说,眼睛看不见了那年让我们把你扔了,你还这么说,你倒是把谁下锅了?少费些力气吧,俺们都不信哩!”
洞顶的三花也拉长嗓门儿嚎了一声,表示同意。
几只野鸡山雀,也叫得嚣张。
那老婆婆就哭了,老泪纵横地道:“何苦为了我这半截黄土埋脖子的人,连累你们这些孩子!我还能有多少日子能活?”
这些小鸟小猫的,敞开肚子每日能吃多少?山里随便寻些就能吃饱,镇日里,辛辛苦苦弄点儿钱财粮食,都花在她老婆子身上了。
那麻雀化了原型,蹲在那儿晒太阳,把自己身上的毛啄来啄去,晒得毛发蓬松,成了个毛团子,懒洋洋刻薄地道:“所以说啊,我们完全可以等您老入土了再去呗,担心个啥!只是你寿数没到,就好好活着,阿黄有个娘,我们就都羡慕死他了!还去啥黄风洞!”
阿黄也不吭声,任凭他娘唉声叹气数落他,把老太太背道摇椅上躺下,盖了被子,自己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毛嘟嘟的金毛猎犬,舔舔那婆婆干枯瘦弱的手背,也趴着半眯缝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今天又惊又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