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肖易生进京赶考,又在开封一待三年,师兄弟两个隔三差五就要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自然对彼此的学生也都熟悉得很。
何厉听肖易生说过那几位师侄后就乐得了不得,直嚷着要见见,还说那合该就是他的弟子,不过是阴差阳错才给肖易生抢了去,一时传为笑谈。
听他这么说,何厉果然欢喜,忙不迭应了,又问可有什么话带去。
唐芽摇摇头,道:“不必提我,随你自己爱怎么闹去。”
得了这话,何厉心里就有谱了,美滋滋吃完了面,又厚着脸皮讨了一筐樱桃,说是家里的两个姑娘都爱吃,这才被唐芽往屁股上踢了一脚骂走了。
回家之后,何厉先打发人把樱桃分成三份送给自家夫人和两个女儿,然后等收到闺女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这才心满意足的去写帖子。
第五十七章
帖子是头一天晚上送到牧家别院的, 次日一早, 何厉就按时上门。
到底是简在帝心的朝廷命官, 上到牧清辉,下到杜瑕, 再加上暂时也在这里养伤的张铎等人,都齐齐出来迎接。
何厉穿一身宝蓝色直缀,并未带冠帽或是头巾, 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插头, 簪子上头镂空雕刻着松鹤呈祥的花样,很是雅致。
不管是牧清寒还是杜文都是第一眼看他, 可就是这第一眼,两人就瞬间将来人与之前老师口中经常冒出来的三言两语勾画的“何师兄”对上了号。
当时他们也曾问过,可肖易生想了半晌才轻笑出声, 只道:“我虽说不出, 可来日只要你们见了,必然一眼就能识得。他实在与众不同。”
此人当真特别极了,恐怕此刻眼前密密麻麻的挤着百十号人, 他们依旧能够立即认出。
他的身段不算特别出众, 容貌亦不算顶尖,穿着打扮也不算多么招摇,可那双眼睛啊, 实在是少有的清透灵动、神采奕奕。
若单看这双眼睛,你恐怕会觉得是在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对视,因为里面实在干净的很, 透彻的紧,充满热情,又泛着那么一丝丝儿几乎要飞出来的欢快和跳脱。
谁会想到这是个三十六岁的官员能拥有的眼神!
两人慌忙上前见礼,何厉却抢着快步赶来,一手一个扶起,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进屋说去。”
又对牧清辉等人点头示意,道:“叨扰了,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我来看看便罢,赶明儿也去我家玩儿去。”
牧清辉等人连道不敢,却没人把这话当真,一直送他们进到内堂,这才悄声嘱咐下人们小心伺候,悄悄退下了。
“我之前就听师弟说起你们,只是没空,不曾想今儿机缘巧合下倒是见了,不错,不错。”何厉笑道,又细细打量二人面色,问了几句身体。
他的言行举止同迄今为止牧、杜二人所见过的官儿都极其不同,也不知是托了老师的福还是怎的,当真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叫他们不自觉就放松了。
牧清寒和杜文也渐渐去了开始的拘谨,你一句我一句的回话,又说些感慨。
何厉听得认真又投入,时不时也插一嘴,倒不像是长辈而是平辈了。
末了,他也大为震撼的拍了拍大腿,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人活一世,但凡能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就殊为不易,你二人小小年纪竟就扳倒了一位知县、一位知府,外加一位阁老,哈哈哈,感觉如何?”
牧清寒和杜文都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位师伯倒真是一言难尽,瞧着言语间的兴奋劲儿!
说着说着,贺何厉又突然问道:“没给薛大人吓着吧?”
“薛大人?”两人本能的怔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他说的就是此次奉命彻查江西一案的钦差薛崇薛大人,忙说没有。
“没有就好,”何厉点头,又说,“他那个人呀,笑面虎也似,面上笑呵呵,手底下不饶人,朝中多有官员怕他,不过人倒不坏,十分公正严明。”
牧清寒和杜文听后都点头,觉得这评价实在恰如其分。
谁知何厉又带些忿忿的接道:“不过就是有些公正过头!前儿他被任命为钦差,我听说是你们出了事,晚上还想去找他带信儿来着,结果竟给我关在门外,着实可恶!”
一番话说的牧清寒和杜文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来开封这么些日子,他们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自家这位师伯的传闻,再结合曾经老师说过的……看来外头的话非但未言过其实,甚至还有许多不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