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牧清寒,就是她亲哥哥杜文,虽然平时狂放些,但也只是在为人处世方面,遇到这种几乎不必过脑子就知道极度危险的大事,若非事态紧急,他死都不会自己往上撞!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若是换了自己,换了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救?自己有危险;不救?数千的百姓有危险!若给这等黑心的官儿得了势,竟升官发财,日后还不得继续祸害天下?
但凡能有几分希望,说不得都要试一把的,好歹问心无愧。
外头牧清辉去同驿站的人说话,不免又打点一番,杜河一家三口也说着悄悄话。
杜河老实了半辈子,也就是养了两个孩子争气,叫他着实跟着长了一番见识,此刻身处驿站,历来便是只有官宦及其家眷才能出入的场所,他不禁再次唏嘘起来:“不曾想我这辈子,竟也能来一回驿站,当真是祖坟咳咳”
见儿子、女婿都没事,乍一放松下来的杜河又不自觉带出这话,可没说完就被王氏白了一眼,连忙将后半截咽回去。
王氏不悦,没好气的反驳道:“什么祖坟冒青烟,还不都是文儿和姑爷拿命换来的!又有你那祖宗什么功劳,莫要自己脸上贴金了!真是个拎不清的。”
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道:“若是回回如此,我这颗心早晚得操碎了,还不如不考什么科举,做什么官,只安安稳稳回去做个富家翁的好。”
杜河听后,只干笑不已,又觉得不能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小声反驳道:“又说这胡话了,往日在家里动不动就说儿子如何如何出息的,不是你?再者若文儿当真不读书了,回家跟我开山种地去,你愿意?”
几句话果然把王氏说的哑口无言。
她摩挲着儿子明显消瘦了的脸,又重点扫过上头因为坠马受伤留下的淡淡印子,不由得鼻腔发酸,轻轻拿手摸了摸,哽咽道:“可还疼不疼?这会儿还能看出来呢,当时指不定得伤的多狠!”
末了又痛骂惹事的官员,端的是狗血淋头:“真是狼心狗肺的混账玩意儿,能做官是多大的造化,偏也不好生做,不为民做主不说,竟是个黑心烂肠子的,光顾着自己捞钱,又残害人命,昧了天地良心,对得起哪一个!便是不给你们揪出来,早晚也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来生就叫他们托生成猪狗!”
别看她平时不大言语,可一旦被惹到了也十分难缠,骂了半天也不带喘气儿的,更没有一句重叠的言语,只听得外头兵士也都咋舌不已。
骂完了,王氏不免又担忧起来,道:“我听说许多做官儿的心眼儿极小,你们这样,日后可会被穿小鞋?再者还没当官的就已然这样凶险,若是日后做了官,可如何是好?”
打从潘一舟那回开始,杜文就渐渐有了感悟,整个人都有些不同了,后来又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砺,尤其是此次死里逃生,着实顿悟了,自然知道官场上的唇枪舌剑之危险更甚于真刀真枪,哪里是言语能说得尽的凶险!
可他注定了是要走科举为官的路子的,且这些事情爹娘也帮不上忙,没得给他们平添忧愁,便避重就轻道:“娘也实在多虑了,这世上哪里有白得的实惠呢?不说旁的,便是种地,哪天不是累死累活,若是再遇上这样的天灾人祸,岂不饿死?再说经商,你看牧家大哥整日也是各处奔走,劳心劳力,三两个月见不到嫂子和侄儿面儿的时候多着呢!”
王氏果然不言语了。
杜文慢慢拉着二老坐下,先给他们斟茶倒水,然后一撩袍子,忍着伤痛跪下,重重叩头,道:“儿子不孝,叫爹娘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