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注意到,地生胎并没有因为那道致命的伤口而死亡,它的眼睛里流出了大量透明的液体,稚嫩的脸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完完全全就是人类婴孩哭泣的模样。然而张起灵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需要。”
地生胎委委屈屈地被张起灵拎到吴邪面前,吴邪看着眼前r_ou_嘟嘟的手腕沉默不语。胖子说的没错,这个不久前还一吼震天的神奇物体,在张起灵手里就是个乖孙子。
那条手腕里流下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吴邪干裂的嘴唇上。
胖子“哎”了一声,两只眼睛直直地戳向吴邪,而吴邪盯着地生胎,像在发呆,又若有所思。这种僵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后,吴邪轻轻喘了几口,像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顺过气,然后开口说道:“我不能喝。”
这么多年来,吴邪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张起灵这个老妖怪有文化——所以说大学还是很重要的,知识就是力量,机智决定成败。
“小哥,你当它是白虎活络膏?像我这样,要是随随便便喝点血就能好,那天底下医院都不用开了。”吴邪笑道,“来来来,胖子,我现在动不了,你去给这倒霉孩子包扎一下,拎回家去,这东西我们最好别动。”
胖子一听乐了:“我说小吴同志,你这可比当年还死板,以前那是保护文物,现在改保护动物了?”
“我从小唱着在路边捡到一分钱长大,”吴邪瞟了胖子一眼,“要不想我在这儿嗝屁,你就去,又不是什么缺德事,缺德事儿我都给黎簇做了。哎,年轻人,血气方刚,挡都挡不住。”
黎簇和汪家那些事,就像一个学生,奄奄一息地被校方人员捡回去,传功授业厚爱有加,完了以后撒手拍拍屁股就跑,还不忘带着老大回来把学校给拆了——胖子摸摸下巴,心想这倒的确是件缺德事,而黎簇的表现绝对比东郭先生那故事里的狼还j-i,ng彩,只不过,后者人人喊打,而前者让他觉得很爽。
于是胖子一边去接张起灵手里的地生胎,一边说道:“我看黎簇是个可塑之才,回头胖爷我给他调教调教,绝对是党和国家的好帮手,人民的好朋友。”
“瞎扯淡,”吴邪句子说得长,气有点急,“我们要是再耽误时间,你也不用回头了,直接准备两副棺材,一副给我,一副把黎簇给我塞进去——我那副要贵点的。”
“你看你,还非得拉上个垫背——哎哎,小哥,回神了回神了,松手松手,”胖子忽然喊道,“啧,扯不动,手劲挺大。”
张起灵盯着吴邪:“想好你自己要做的事。”
吴邪平静地与他对视,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妈的,冷酷霸气帅,小哥风采不减当年,瞪谁谁怀孕,可惜自己现在是出家人,清心寡欲、心如磐石,自带屏蔽滤镜。
“说实话吧,小哥,胖子就算了,我没想你跟下来,”吴邪一脸轻松,“从头到尾我都没把你算进局里,结果一不留神,你就意外走串片场,这就已经够让我难做了,如果你再不配合,啧,我都没办法对自己再有信心——”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张起灵似乎想说什么来打断他,但最终没说出来,因为吴邪已经迅速地接了下去。
“我会失败,”吴邪依旧看着那双眼睛,继续道,“失败的代价就是死人。你觉得我想死?还是你想我死?”
翻译成人话就是:你他妈还不放手,这是要我死,还是要我死?
你不听话老子就被你害死,你反驳就是耽误老子生还几率,你不配合就是在老子伤口上捅刀。什么叫威胁的最高境界,什么叫超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必杀秘技,如果苏万在场,一定会给吴邪的无耻大招竖起两个大拇指:恭喜老大脸皮又厚一层。
然而话刚刚出口,吴邪就突然想到,这种威胁成立的前提是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如果你在对方眼里比草纸还轻,那么就算绕着火堆跳草裙舞大喊“你要是敢过来我就自焚”,都不会得到一个余光。
因此,在张起灵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吴邪难得的有点紧张,毕竟接下来的回答很可能会改变计划的整体走向——也许还有点别的因素,但他当时没有意识到。
“你想怎么做?”张起灵松开手,问他。
“哎,这就对了,你松手,胖子把地生胎拎回去,”吴邪笑了笑,“就这么简单。”
胖子抱着地生胎,颠颠地往青铜树那个洞窟里去了。吴邪还是躺在原地,老样子,满身血污,乍一看就像一具尸体,身边还站着个冷酷的守灵人。
“嘿,小哥,聊聊天?”吴邪歇了一会儿,慢慢把气理顺,一脸轻松愉快,“我感觉我快睡着了。”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而当他觉得索然无味、昏昏欲睡时,却意外听到了张起灵的声音。
“应该由我去接近青铜树。”
“失魂症,”吴邪“啧”了一声,“带着你的间歇x_i,ng失魂症接近青铜树,你是想等胖子背我过去的时候,看见你和那个小屁孩抱头痛哭吗?”
张起灵摇摇头,坐了下来,如此,他和吴邪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很多。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下,张起灵选择了跟吴邪对视。
以往一眼洞察的情况已经没有了,显而易见,他面前这个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必然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并且变化得很彻底,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如果说十年前的吴邪是一份空白的、满是问号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