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姐妹心有灵犀,对面许少留时常瞟过来的目光不止谢珺感受到了,就连谢璇都有所察觉,于是很自觉的以怕热为由,赖在了楼阁之中。待得韩采衣她们出去,谢璇才开口,“姐姐打算一直这么避着?”
“你也觉得我该跟他再谈一次?”
“嗯,我也觉得。”谢璇咬重了那个“也”字,握着谢珺的手微微一笑,“恐怕当日和离,许大人还是负气的,所以许多话没说清楚,至今都觉得遗憾。我虽不该多掺和,不过姐姐这般坐卧不安,我瞧着也难受啊。”
确实坐卧不安,被许少留的目光那样瞟着的时候,谢珺哪儿都难受。
她已经和离了,走出庆国公府,除了许融之外,跟许少留已经没有太多干系。而他那种藕断丝连的目光,确实让她浑身难受。
谢珺意有所动,拱桥那边许融已经蹬蹬蹬跑过来了。半日松快,此时的规矩也没那么重,他跑到谢璇身边,仰着脸满是期待,“皇后姨姨,弟弟妹妹该醒来了吧?”
“醒来了,我带你瞧瞧。”谢璇牵起他的手,转向侧间。
侧间里的龙凤胎才睡醒没多久,正头并头的吐奶泡泡玩。盈盈好动一些,侧着个身子面朝昭儿,将哥哥放在外面的手拿来玩,昭儿任由她折腾,被糊了满手的口水也没什么意见,目光落在襁褓外的一架绣屏上,在彩绣的河山间流连。
许融瞧着有趣,偏头跟谢璇探讨,“妹妹好喜欢玩手,上回我把手指头递过去,她就握住了不放。”询问似的瞧了谢璇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把手指头伸过去蹭蹭盈盈的脸蛋,“小公主,小公主,我是表哥。”
盈盈显然是被这新来的表哥吸引了,丢开昭儿的手,张开嘴笑着,捧住了许融的手,却没往嘴里送——她如今挑剔得很,除了自家嫩笋般的手指头和亲哥哥的手,旁的一概不吃。
被婴儿牢牢攥着,许融显然小心翼翼,又觉得高兴,趁着谢璇跟奶娘问话的时候,在两个小宝贝脸上各自香了一口。
昭儿被这动静打扰,不满的瞪着许融,扭头一瞧自家妹妹竟然捧了旁人的手,就有些怔怔的,眨巴着眼睛瞧了片刻,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妹妹居然丢下他,去抱着别人的指头玩!
许融吓坏了,还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亲了不满,忙小声哄着,“殿下不哭,殿下不哭,我……我……我给你唱歌听。”对着婴儿紧张,竟然连话都有些结巴了。于是小心翼翼的唱起谢珺给他唱过的催眠小曲儿,才慢慢安抚了昭儿的不满,便又破涕为笑。
这头三个孩子其乐融融,楼阁之外,谢珺同许少留隔着三四步的距离相对。
谢珺面上水波不兴,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倒是许少留刚才喝了些酒,情绪起伏之下有些难以自禁,目光笼罩着谢珺,“……就当是从前我错了,不该擅做主张纳了崔凤,叫你不快。融儿很依赖你,我母亲……即使我们已经和离,母亲还总是惦记着你。谢珺,一年多了吧?你惩罚我的我已受了,昔日的错处我也已明白,回来吧。你还是庆国公府的少夫人,不必为生意奔忙,也不必和融儿两处相隔。只要你回来,过去的全部划清,咱们还是一家人。”
他的身姿还是跟从前一样儒雅,甚至更添成熟男子的韵味。
谢珺却再难生出当初的那种怦然心动。
大概对他的心已死寂,所以即使春风燎原,于她而言,还是扬不起半点火星。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既已选择和离,就不会回头。”谢珺缓缓开口,往后退了两步,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少留,庆国公府门第贵重,你在朝中前途无量,何必囿于过往。”
“可我为过往而遗憾。”许少留的手扶住了旁边的桌案,“你当初提出和离的时候,我生气、愤懑、恼怒,所以不曾挽留,更不愿意软语低头。隔了一年,现在才觉得遗憾,你是我的妻子,是融儿的母亲,我不想就这样错失了你。”
可遗憾又如何呢?两人早已和离了,婚事斩断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已割裂。
谢珺瞧了许少留片刻,没有半点犹疑,“醒醒吧,射出去的箭,哪有回头的。”
那道愈来愈有风韵的背影已经离去,许少留却还怔怔的站着,头一次觉得茫然无措。朝堂上起落沉浮,他自认眼光独到,几乎能将每一位同僚的心思揣摩得熟透,看人几乎从未错过。而今,他却觉得茫然。
这样的谢珺,似乎同他所认识的完全不同。
那个端庄沉默的谢家长女,识大体、懂分寸、谙规矩、知进退,处事圆融,得体大方,是最为合适的庆国公府少夫人。而渐渐离去的这个女人,她舍夫而去,从尊贵的公府少夫人转身成为沉浸衣铺的商人,疼爱着儿子,却又不肯回到丈夫身边。甚至刚才那坚定不容置疑的态度,都跟从前的温婉截然不同。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谢珺?
许少留离开的时候稍稍有点失魂的模样,韩玠同他相识日久,从前只在许少留和离的时候见过这副神情,如今重温之下,颇为感慨,“朝堂上端方稳重,碰见个情字,也还是难逃一劫。你姐姐还是不肯?”
“姐姐当然不肯!”谢璇靠在韩玠的怀里,临窗远眺,还能看见谢珺渐行渐远的身影,“姐姐外头瞧着温婉和气,其实很骄傲的。许大人不管性情还是志向都不适合姐姐,只盼着将来能有个人出现,爱重她,护着她,两个人能为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