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急忙应着,将衣服抱进去,瞧见地上跪着的青枝,吓了一跳,却不敢多问,垂手静静地站在旁边。
杨妡一件件将衣裳穿整齐,才淡淡地说:“青枝犯了错,把她卖身契找出来,明儿一早送走。”
“不,姑娘!”青枝猛地抱住杨妡双腿,“姑娘别赶我走,我可以不进屋伺候,我可以干粗活,扫院子倒夜香都成,只求姑娘将我留在身边,我能远远地看上姑娘两年就成。”
杨妡冷冷地俯视着她,“你这几个月的规矩白学了?主子的话也敢不听?”
“姑娘,奴婢不是不听,是实在不想离开姑娘。”
“既然如此,”杨妡缓慢却坚定地说,“红莲,去二门把上夜的婆子唤几个来,打一顿再发卖出去,卖得越远越好,再不许回京都半步。”
红莲扫一眼杨妡,低应道:“是。”
青枝不可置信地仰望着杨妡,“姑娘怎么能这样?”边说边站起来,神色之间尽是不忿。
她这一站,比杨妡与红莲都高处半个头,身形又健壮,将净房门口堵了个结实。
红莲警惕地张手将杨妡护在身后,急切地道:“青枝,你别冲动,别乱来。”
杨妡面色不变,轻蔑道:“你说,对于冒犯主子又不服管教的奴才该怎样?不打死你,已经是念着你这几个月的用心上。”顿一顿,又道:“你若老实捱了这顿棍子,我仍将你卖身契还给你,随便你往哪里去,找你那个姨娘也好,重新寻主家也好。倘或你仍犟着不服管,就只能卖到京外。你别不服,你即便能跑出这个院子也跑不出二门,更没法逃出府去。”
青枝动容,思量片刻收敛了怒气,复又跪下,低声道:“我认罚。”
红莲长舒口气,扶着杨妡走出净房,极快地吩咐蓝艾往外面叫人,又飞速回来仍守在杨妡旁边。
婆子们拿着绳子提着棍子气势汹汹地过来,没往别处去,就在晴空阁院子里,将青枝摁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打。
静静的夜里,听不见青枝半声□□,只有棍子敲打在人身上发出那种沉闷的“通通”声。
晴空阁的丫鬟们都心惊胆颤地站在廊下看着。
杨妡却跟往常一样,面色平静地坐在妆台前散开了发髻。适才沐浴时,她发髻未解,头发就湿了一点点,这会儿已经快干了。
她慢条斯理地梳着,少顷外头安静下来,红莲进来回禀道:“已经打完了,我让婆子将青枝带到二门看着,天一亮就送出去。”
杨妡“嗯”一声,“你把她的卖身契连同这个月的月钱一并送过去,还有她屋里的东西。”
红莲应声出去。
杨妡把长发结成三股麻花辫垂在脑后,起身挑亮蜡烛,在炕桌上铺好纸笔,打算给魏珞写封信。
可研好墨,才知道根本无从下笔。
该说什么好呢?说她想他了,还是有事跟他商量,还是直接说她就认定了他,谁都不喜欢。
杨妡提着笔犹豫许久最终只写下一句话,“中元节,你有没有空去庙会?”
忽然就明白了魏珞当初写给她的信为什么就只“平安”两个字,怕是跟她一样都有满腹的话却说不出来吧?
第二天,杨妡将信交给杨远桥,“爹帮我送给表哥。”
信未折,杨远桥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笑道:“要去庙会,正好我带着嶙哥儿也去见见世面。”
杨嶙拍着手在旁边叫,“去见世面。”
他已经快三岁了,话还是说不利索,就能说个短句子,稍长一点就说不了,还不如杨灏嘴皮子利索。
张氏有些着急,天天吩咐奶娘丫鬟不停地逗他说话,杨远桥却不以为然,乐呵呵地说:“贵人语迟,咱们嶙哥儿嘴上不说,可心里有数儿。”
杨远桥有子万事足,每天下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逗着杨嶙玩,早起上衙前也必须看上杨嶙一眼才安生,完全把杨妡忘在了脑后。
张氏却不然,挥着手道:“你们爷俩到外头玩去,我有话跟妡儿说。”待杨远桥抱着杨嶙离开,便郑重问道:“怎么半夜三更地发作起丫鬟来了?”
杨妡已料到是这事儿,早想好了一套说辞,“青枝笨手笨脚,倒水时差点把我烫着,说她两句竟然还敢回嘴。也不是这一件事儿,往常她也不怎么服管教,正好赶在我气头上了。”
张氏并不怀疑,叹一声,“看着挺老实的,不像那种奸猾的。”
杨妡暗暗冷笑,青枝看着确实老实,可就是这般老实的人竟然敢打主子的主意。也就是她前后加起来活过三十岁了才不怕她,要是换成原主小姑娘,被这么身强力壮的人苦苦纠缠着,未必能够应付。
这种事儿,只要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等三五次后,谁还能说清当初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两厢情愿?
原主小姑娘生长在深闺后院,几乎足不出户,看得书也有限,除了佛经跟女四书再无其他,又从哪里知道磨镜之事?
未必不是青枝死缠烂打动手动脚。
可前世,到底真相如何,已经无法去探究了。想必魏珞也不一定愿意提起这件事。
***
五天以后,六月三十晚,魏珞休沐时才看到杨妡的信,忍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屁颠屁颠地去了竹山堂。
杨远桥还在内院没出来,晨耕也去吃早饭了,只有晚钓在。
晚钓已知自己是要作为陪房跟着杨妡去秋声斋,往后少不了跟魏珞打交道,便笑着招呼道:“表少爷过来了,前两天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