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花儿都踩没形了,又愤愤地瞪了阿月一眼。却见阿月背着手站在一旁,眼睛里全是笑意。她见到小白那气鼓鼓的样子心情就分外舒爽。
两个小孩之间的暗流泉涌被未被各怀心事的大人们察觉到。太阳一点点挪向西山,总算到下午了,竹林里还不见人影。江离往那竹桥上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直等到太阳将下山十分,先前那个小童才又出来,只请江离和柳庭深两人进去。
竹林里全是清风,带着竹叶和泥土混合的香气。童子只顾带路,并不说话。江离跟着这童子进入一个竹轩,才见着一个正坐在几前煮茶的青衣人。这人身形瘦削,衣衫松松垮垮好似大了一号,面目只能算端正,但他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极为随意地坐在蒲团上,确实有些世外高人的fēng_liú。
童子对他行了一礼,道:“先生,人带到了。”
江离想,这人应该就是妙言了,连忙对他行了一礼,道:“小子江离,见过先生。”柳庭深却仍自自在在地站在一旁,江离生怕这位高人是个小肚鸡肠的,怪罪柳庭深无理反而不给自己算了,不住给柳庭深打眼色。柳庭深对他一笑,便走到他身边,手刚抬起来,就听妙言说道:“不用那么拘礼。”他说着向童子挥挥扇子,让他出去了,又用扇子指了指桌前的两个蒲团,笑道,“坐吧。”
妙言仍在扇风,鬓角垂下的一缕长发给他扇得上下左右不得安宁。江离坐在他对面,系在腰间的恨生却少有地传出激动情绪。这剑自从到了苦竹林就有些闹腾,江离一直不想理会,此时这柄剑欣喜激动得好似要破鞘而出。这是名剑得遇旧主的激动,江离把手按在剑鞘上,试探着叫道:“陆风回?”
妙言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江离便对这人讲了他得到恨生剑和噬灭造化诀的过程,他把恨生剑解下来放在桌上,道:“先生佩剑,本就该物归原主。小子妄用了这些时日,如有冒犯之处,请先生尽管降下责罚。”陆风回摇着扇子,念叨道:“风回府风回府……倒是好熟悉的名字,哎呀,在哪里来着?”
他当年在风回府中痛不欲生,两千年时光一过,他把那地名儿都给忘了。
江离一愣,说道:“风回府在寒冰岛南端,前辈在冰天雪地秘境中设有故人灵冢的。您还在壁上提了一首词。”
“我在很多地方都提了词啊,”陆风回一边说一边想,还没忘了摇羽毛扇。他活得太久,思绪回溯了很远,才总算想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地方啊……”江离奇道:“我还以为前辈永远不会忘记,毕竟那里……”陆风回挥挥扇子打断他,道:“我也曾以为我不会忘记,当时我都打算死了,可我还是活了下来。”他把手放在桌上的恨生剑上,灵剑见了旧主发出一阵阵喜悦的嗡鸣,陆风回心中却难以再起波澜。他把剑推了回去,道:“这剑你拿去用吧,我现在倒是更喜欢这把扇子。”
时光一去不回头,以前的那些东西,他都不想碰了。
柳庭深笑道:“你现在不写诗,倒改行算命了。”陆风回无奈道:“我还写诗的,只是换了个马甲。人活久了,总要不断找些兴趣爱好。”他瞥了柳庭深一眼,道:“这感觉你或许能理解。”柳庭深喝了一杯茶,笑道:“我可不想懂。”
江离耐着性子听他俩说话,好容易等到他们掐断了话头,就想说明来意。陆风回却道:“你们稍等一下。”他说着起身转回内室,他这一起身才看出身量非常高挑。未几就撩开帘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本书,道:“送给你们。”
江离接过一看,封面上写了三个字:
浮世书。
江离连忙推了回去,道:“听说这是前辈至宝,晚辈不敢夺爱。”陆风回又推了回来,摇着扇子说道:“这其实就是我写的,里面堆了半屋子。你要是还想找我算卦,就收下。”
江离从未见过这样赠书的,连忙把书放进储物袋里。陆风回往前倾身,颇为神秘地说道:“这是一本好书,天下万事万物都在其中,你若是看懂了,这天下就没什么能难住你了。”江离被唬得一愣,柳庭深却笑道:“你别信他,这人见人就夸自己的书好,见人就想方设法赠书。他把自己的书吹嘘地天花乱坠,天下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叫他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