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你好大的胆子!”封潞将手边的镇堂狠狠一叩,怒问:“业火私刑?枉你还是九天重臣,竟敢如此诬赖天家皇子!”
胧赫面不改色,沉声道:“孟章亲眼所见,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若说诬赖,也是今日耳濡目染……”
封潞怒不可遏,正要命人将胧赫揪下堂来,他却自个儿走到审桌前。
莲兮伏在地上勉力抬头,望向他时却是满眼苦涩。人人赞许胧赫内敛沉静,唯独莲兮觉着他像匹脱缰的野马,全然不受控制。总归两人八字不合,她指左他便向右,她指前他便往后,好似总要逆着她的意思才过瘾。她唯恐将他拖入浑水中,千方百计躲着他,他却全不知避讳。
胧赫挨着莲兮跪下,瞟了一眼绫落,说道:“本君只是好奇,眼前这个毫发无损的绫落,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称绫落的素衣男子,方才被莲兮的一声长啸吓破了胆,这时正瑟缩在审桌下边,抱着一根桌腿哆哆嗦嗦不敢言语。封潞在他后背踹了一脚,他赶忙开口说:“小仙正是绫落……”
封潞鼻中冷哼,说:“你可听清了?绫落的模样你从前也是见过的,莫非竟忘了?”
胧赫也不理会封潞,只是一味盯着桌下的男人,狐疑道:“你除了一张面皮与绫落神似,其他却分毫不像。既然自称绫落,本君倒想问问你,当初你被押在黑湖底,又是怎么出来的?”
“是主上……呃……是我自己……”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憋出句完整的话来。
封潞甩手一掀,将满桌的卷纸兜头甩向胧赫,震怒道:“孟章!本尊劝你切莫执迷不悟!倘若再敢胡言乱语,便是与魔物为虎作伥,你丢得起这脸面,你家恩师沁洸可丢不起!”
胧赫敬重师尊,三界无人不知。封潞搬出沁洸,本是想要他知难而退,眼见着他面色凝滞,她更是得意,又提声说:“沁洸神君在蓬莱过得逍遥悠哉,你又何苦惹得一身腥臊,来日殃及她老人家,可是不孝啊!本尊令你现在速速退下,还可饶你无罪。否则,休怪我……”
封潞原是坐审旁听的,这时却反客为主,将执法老儿挤在一边,俨然以天刑司的主事自居。她唤过小司,直指莲兮道:“这孽障就算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忘蛊惑人心,实是可恶!多留这祸害一刻,我九重天便多一刻不安生。本尊以为,惩魔之事当断则断不可心软,索性今日将她拖去烧了,也好还我等一个清静。座下诸位以为如何?”
还未听得众人回答,她便扬手一挥,命人架起莲兮。
墨衣紫带的小仙官领命刚一伸手,还未触及莲兮的肩背,便被胧赫一方青玄角弓猛力抽了一记手背。
眨眼不及之际,他已挡在莲兮身前。
臂间青弓满盈,一杆通体纯白的雪箭蓄势待发,直指逼上前来的小仙官。
他眼色沉静一如往日,衬着一身漆黑,却仿佛冥河暗涌,叫人胆寒怯步。
发顶的龙冕玉珠颤了一颤,胧赫朗声说:“我曾对师尊说过,此生必要守得挚爱之人一世周全,一世幸福。今日阿赫虽是不孝,来日师尊定能体谅。”
第一零九节 白头饮恨 还卿无邪(3)
雪箭衔白羽,挽弓如满月。
他引箭上弦的气度,是天下无双的赫赫轩昂。
莲兮总以为,胧赫的前生该是一枝傲箭,这一世托生成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骨子里却依旧铭刻着凛凛箭魂。箭尖直指,正是箭魂的锋芒所在。
她与他剑箭相杀,切磋了数千年,还是头一次从背后看着他张弓的模样。曾几何时,他的一对肩胛已宽厚至此,巨盾似的挡在身前,让她莫名心安。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封潞却嗤之以鼻,指着那一杆纯白雪箭嘲弄说:“帝尊亲赐的神箭,竟被你拿着造反了?真是天大的笑话!今日执法大殿仙友云集,本尊就不信你敢在这里撒野……”
封潞话音未落,一发离弦飞箭已擦耳掠过。箭尖途经之处,将她发间的两枚金笄射了个粉碎。被强劲的箭势撼动,她一头高高盘起的长发顿时垂落下来,连同另外十支金笄也叮叮当当,散落在审桌上。
封潞被逼人箭气吓得脸色惨白,一时又惊又急,不由语塞:“你……”
胧赫再度取箭,这一次准心直指执法尊者。他不疾不徐,沉声说:“尊者德高望重,坐镇天刑司多少年头,本是明察秋毫的判官。眼下东莲尊君的罪情分明是疑点重重,尊者却为何偏听偏信,这样草率?”
执法尊者被胧赫声声斥问,自觉颜面尽失,恼羞成怒道:“胆大妄为!几斤几两的家伙,竟也敢质疑本尊?还不快快收起箭来!”
“铮”的一声飞响,执法尊者慌忙闪身躲避,不想胧赫只是虚震弓弦,唬了他一唬。
“胧赫百步穿杨,在座的仙友大多见识过。这样咫尺近处,断然没有射偏的道理。”胧赫微眯起眼,箭尖冲着执法尊者的眉心,淡然说:“雪箭神威,不同于寻常的箭矢,一击之下必能洞穿神元,叫人修行尽毁。今日尊者若想安然脱身,便请天刑司的小兄弟们解开东莲君手上的封神钉,还她个清白。”
眼眸深处杀意汹涌,是将一切抛之脑后的决然。
“你这疯……”执法尊者刚想破口大骂,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