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就睡着了,他做噩梦,浑身发抖,把离晓蒙搂得很紧,嘴里胡言乱语。
“我不想做鬼差……不要……”
“我要做人,人……好冷,娘,我好冷……我怕冷……”
离晓蒙找了个山洞落脚,抱着照阮,趁他还睡着,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头发。
照阮的伤势不算太严重,血止住了,但到了后半夜,他开始发烧,体温窜高,加之山洞里闷热潮湿,离晓蒙抱他在怀里仿佛是抱着个炭火盆子,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衣服,头发全都粘在了身上,浑身都不爽利,他还不放手,反而将照阮抱得更紧,悄声说:“出些汗就好了。”
他让照阮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看了眼洞外,月光照着绿树绿草,晚风轻拂,吹倒一片杂草,依稀显露出些草药的轮廓。
离晓蒙又摸了摸照阮的额头,照阮虽闭着眼睛,但模模糊糊地还残留些意识,离晓蒙稍一动作,他就用手指勾了下他的衣服,口齿不清地嘀咕。离晓蒙分辨了会儿才听出来他在说什么。
别走。冷。
离晓蒙低头看他,照阮脸上蒙着层汗,紧紧靠在他怀里,肩膀还在发抖。他那么虚弱,又那么依赖,那么需要他。离晓蒙只恨自己分身乏术,无法既留在洞穴里陪伴,又去外头找些消炎镇静的草药回来搭救,他左右为难,无论去留,皆是不舍。照阮烧得更厉害,胡话讲得也更多,更快,他骂自己父亲,思念自己母亲,他没有兄弟姐妹,贪恋人间的温暖,做人的快乐。做人能知冷暖,因着生命有限,所有喜欢和快乐都能被放大,所有仇恨和痛苦都会有意识地去遗忘。
“我不要做鬼差……日日夜夜只能吃鬼遇鬼……鬼,鬼又不会说话……”
离晓蒙揽着他,嘴唇贴着他的头发,手指扣住他的手指,说道:“嗯,不作鬼差,什么都不作,你在这里等一等我,我去找些草药回来好不好?”
照阮拖长了调子哼了声,人在他怀里挣扎,满脸地不情愿。离晓蒙道:“我会回来的。”
“你别走!”照阮的声音一下高了,眼睛没睁开,手上一使劲,揪住了离晓蒙的衣服,“你你你……你会被鬼吃了的!”
他恸哭,浑身一抽一抽地,双腿在地上乱蹬:“对不住,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我不好,它们吃了你,你别走……你陪一陪我好不好。”
他腿上的伤口因此破裂了,绑住小腿的布带又渗出了些血,离晓蒙痛下决心,轻拍着照阮的后背,声音很低,很温柔:“我会杀鬼,有鬼我就杀,我还下过鬼界,我太凶,鬼界都不收,把我踢回了人间,别怕,照阮,别怕,你等一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照阮哭哭唧唧地吸鼻涕,不肯撒手,离晓蒙一擦他的脸,将他放到地上,他拍拍照阮的手,亲了他一口,说:“我要是有去无回,三百年后,你找我算账。”
照阮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了出去,他的眼神虚晃晃地,不知在看什么地方。离晓蒙转身走到了山洞外,这一出洞穴,他便归心似箭,好在山洞周围长了不少用得上的草药,离晓蒙摘取了些,立即就回去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即便在树林里也能窥见些许青蓝的天光,离晓蒙回到山洞,借着外面的光线看了一大圈,没看到照阮,他脚底一软,身后忽然是吹来阵阴风,离晓蒙反应虽快,无奈双腿乏力,全番身心都在思索照阮去了哪里,轻而易举便被从他身后扑过来的人压倒在了地上。这人将他扑倒后,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作势要砸他的脑袋,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凶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去照家想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你面具下面……”
照阮伸出了手要去摘离晓蒙的面具,离晓蒙打了个滚,翻出他身下,照阮还要过来,膝盖移动了半寸,人就摔在了地上,看那表情,煞为痛苦。
“你没事吧?”离晓蒙扶好面具,过去将他抱起来,靠在石壁上让他坐好了,又道,“我没有恶意。”
照阮的手里还抓着石块,离晓蒙把石块拿走了,扔远了,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意中人在哪里?”
照阮哼了声:“知道了你要怎么样?”
离晓蒙塞了把草药进嘴里,跪在照阮脚边,扶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小腿架在自己膝上,替他解开了布带。他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照阮没说话,离晓蒙见缝插针,又打听他的意中人的下落。照阮冷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离晓蒙看了看他,松开了布带,将嘴里嚼烂了的草药按在照阮的伤口周围,他膝行过去,靠近了些照阮,伸出一条胳膊到他嘴边。照阮不解,离晓蒙将那些草药在他腿上抹开,往他的伤口里揉去,他的动作已经十分轻缓,但照阮还是痛得大呼小叫,一张嘴咬住了离晓蒙的胳膊。离晓蒙没吭声,将两处伤口全都处理好后,示意照阮放下他的手,他要替他重新包扎。照阮不理,变本加厉,两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像啃玉米棒子似的又是一大口。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照阮含糊地骂,声音里哭腔明显。
离晓蒙伸长另外一只手,做了个半拥的姿势,再一看照阮,垂下了手,只是拍了下他的肩,嘴唇动了动,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照阮的鼻涕眼泪流了他一手臂,好不容易他放开了他,离晓蒙探了下他的体温,照阮的烧还没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