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阑吹了吹热气,因为不明所以,还笑得纳闷又轻松:“嗯?找我有什么事吗?”
知辛看着他,刚要开口,心底却忽然浮起了一种近似于不舍的情绪,这种感觉他以前不是没有体验过,离开慈悲寺、拜别师父的时候他也不舍,只是以前每次转身知辛都很利落,唯独这次从早上拖到了现在。
上午回来之后,知辛就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衙门里。
当时在木匠的家中遇袭,李意阑让他住到衙门里的初衷是躲避危险,顺便看看谈录跟案情有没有什么关联,可是这些天以来,知辛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也没帮上衙门什么忙。
其实从木鱼之后的那一眼起,知辛心里就萌生了去意,他没什么行李,本来赤条条抬脚就能走,可每次打算去隔壁告别的刹那,脑中却又会忽如其来地乱做一团。
他根本不是正经的大夫,却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离开以后,李意阑又出现昨夜那种凶险的意外。
可当走不走已经是一种执念了,这是出家人的大忌,而且李意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夫。
夜幕降临的时候知辛终于下定决心,没过多久寄声就带着李意阑不请自来了,这时机很巧,也很好。
知辛一脸平静,却语出惊人地说:“找你辞行。”
李意阑刚开始做美梦,潜意识里俨然把他默认成了衙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份子,怎么也想过他会走,而且还走的这样突然。
这消息来得像道晴天霹雳,李意阑惊得手腕一抖,差点将杯子里的茶水都泼出半盏来,亏得他常年练枪,手上的功夫非比寻常,抢在最后关头把平了杯子,才没至于闹出喝个茶都要漏水的笑话。
可他心里的波澜却远比这一小盏茶汤要剧烈得多,那些甜美的绮念像水泡一样忽然迸碎,李意阑开始盘算知辛离开的理由。
比如住的不好?吃的不适应?可他自己都知道这些借口压根站不住脚,要是时间退到半个月之前,李意阑还能义正言辞地说城中危机四伏,衙门里稍微安全一些。
可个伙夫的暴露足以说明衙门和外面没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他也就失去了留人的正理。
按理来说,正的没了还有一个歪理,我对你有意,希望你能……能怎么样呢?留在这里吗?
李意阑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些可笑了。
寄声的惊讶一点不比他六哥少,心思却没李意阑那么多,因此回应得飞快,他咋咋呼呼地说:“啊?!大师你要走啊,那我六哥以后……”
他本来想说的是“那我六哥以后谁来管”,话到嘴边了才发现这话不合适,大师不过是友人一个,凭什么要跟老娘亲或小媳妇儿一样负责他六哥喝不喝睡不睡?
寄声发现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之后,立刻纠正过来改了口,十分机灵地说:“……要是忽然又咳起来,我不是没人可找了么?”
这也正是知辛担心的问题,心里对此也有打算,他宽慰道:“我也不是正经的大夫,能救上急纯属运气,为避免措手不及,府上还是该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全天坐诊。”
寄声“啊”的应了一声,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小半个月,知辛虽然存在感低,但皮相和说话都让人很舒服,加上李意阑肯听他的劝,寄声也将他视若权威。
以后权威走了,六哥就更不会拿身体当回事了,寄声揣着一腔陡然冒出来又稀里糊涂地惆怅说:“大师,那你准备去哪儿啊?眼下城门还封着,你要回栴檀寺去么?”
知辛“嗯”了一声,寄声冲他点点头,接着就哑火了。
他虽然比较能闹,但撒娇也要分人,比如李意阑看起来正经,其实压根没什么规矩,所以寄声不怕他,但像李真和知辛这种,浑身上下光名气就有百八十两重,他就不敢放肆,因为搞不好就有一大堆人指着他骂“大胆刁民”。
知辛的话也不多,没人说话,屋里霎时就静了下来。
寄声是个急性子,从来感受不到相对无言里的韵味,既然不说了,他就觉得可以散伙去睡了。
这是大师的客房,该告辞的自然是他们,寄声抬头去看李意阑,内心的期盼是指望六哥带他撤退,谁知道李意阑目光发直,竟然盯着桌面在发呆。
自打戴上提刑官的官帽子,他就常常这样出神,寄声习惯性地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推敲案情,就不敢推也不敢吼,生怕惊飞了他的灵机一动,只敢掐着嗓子温柔过头地说:“六…哥……”
李意阑在他叫魂似的呼唤下动了下眼睛,眼底立刻攒起了清醒的神采,他放下自己佯端了半天的茶杯,然后指腹上的温度告诉他,人还没走,杯里的茶就已经凉了。
李意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没叫自己露出失望来,他没有立场失望,因为本身就是自己僭越在先。
诸如请知辛为他留下的种种要求,李意阑也绝不敢说,一个人想去哪里都只该出自他自己的意愿,旁人不可也不该左右,而且谁也左右不了一个有主心骨的人。
可要是不提那些本来就不该滋生的感情,李意阑还能够过问的,也就和寄声差不了多少了。
他牵动嘴角笑了笑,表现得十分平静道:“怎么这么突然?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谈录的明确线索,但我感觉已经很接近了,大师不再等等看么?”
知辛与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