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串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可是李意阑听懂了,因为他下午找江秋萍密谋的计划,正好就跟知辛的意思就差不多。
如果找不到窃听的途径,那就干脆切断源头。不过想想他们平时呆的最多的地方,李意阑也不算全然没有头绪。
这一谈让他心情大好,容光盛得几乎能扫尽脸上的病容,李意阑拱起手来笑着说:“听君一席话,少查三个月,多谢大师不吝告知。”
知辛掉了会儿书袋,也不知道他领悟到了什么,但能少查对李意阑的身体来说是件好事,他便也莫名的舒畅起来,摆了摆手说:“小事而已,不用谢来谢去的。”
别人是予取予求,他是无欲无求,李意阑的亏欠感登时又浮上来了,眼下没人找他,时间也没到,他卯着心思要陪知辛说说话,便随口瞎聊起来。
两人从霜雪腊梅扯到慈悲寺的课业,转而又从知辛最近在抄的佛经聊到李意阑的大哥,最后话题万变不离其宗,兜兜转转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案子上。
北风卷得雪粉乱飘,不经意看去好像又下起了雪。
李意阑想起江秋萍的猜测,就十分想跟知辛谈谈吕川,他看着院子外的天空说:“大师,要是有人骗了你,你还会相信他吗?”
知辛捻在指尖转动的菩提子轻轻地顿了一下,不过袈裟重叠,这个下意识小动作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不由自主地瞥了旁桌一眼,随即温柔地说:“应该不会。”
李意阑意外听到了一个不那么“慈悲”却又合乎自己心境的答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大师不相信人有改过向善之心吗?”
“不,”知辛笑了笑,扭头去看院子里风雪,“只是不信自己,能够心无芥蒂。”
凡人畏果,菩萨畏因,他既不是凡人也不是菩萨,是以因果都怕。
——
说是闲极无聊,可夜幕真正降临,似乎也没有用很久。
吴金叫伙夫来二两小酒的时候,寄声左手烧j-i、右手烧鹅地回来了。
他们这一下午收获颇丰,势不可挡地卷走了小半场银钱,王敬元笑成了眯眯眼,寄声骄傲地坐在椅子上,问没去的几个人后不后悔。不过那些人都只长了嘴巴没耳朵,聋子一样将他的烧j-i撕得没了腿。
任务在前,这顿饭吃的飞快,吃完李意阑做了安排,吴金负责留守,剩下的人分成三组去春意阁“嫖娼”。
饶临城里的男娼馆不止一家,李意阑并没有来过,只从衙役那里听说,春意阁能在当中列进前三。
可一路靠近,李意阑却发现这个第三的门面朴素低调,堂内虽灯火通明,却也没有太多的欢声笑语,站在门外揽客的两个相公也是长袍罩白纱,穿着素净人也安静,气象和一条街之外喧闹得能闹翻一条街的青楼翠烟楼大相径庭。
越是富贵的人越猎奇,李意阑和张潮都是官家出身,都不是没见过小相公的平家子,悠哉地被人迎了进去,然后出手阔绰地要了个雅间。
因是有备而来,李意阑刻意换了身衣裳,珠光白带藤蔓暗纹的大袖长袍对他来说十分不方便,自打从军以后,他基本就不穿这么碍手碍脚的衣服了。
可寄声说倜傥得很,而且这小厮将两手一摊,来了一句再挑剔也没有了。李意阑离家时仓促,导致连衣服都没得选,只好装模作样地拿了把折扇,袖子左摇右摆地上了路。
唯一的安慰是出门时被开着门的知辛看见了,那人笑了笑,夸他气色不错。
张潮跟他半斤八两,难得盛装出席,换了身昂贵的皮人瞬间也不太一样了,看起来比李意阑还要贵气几分。
江秋萍被他伺候过几天,见了换新装的张潮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发憷,感觉像是让李意阑给他端了洗脚水似的。
可惜张潮没什么贵人的自觉,仍然用一副老样子过来问江秋萍借折扇。他们这一行一大票人,也就只有江秋萍是个有折扇的真文士。
好在这两个大冬天还造作地拿着折扇的伪文士没白折腾,伙计见他俩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以为是大主顾,一边殷勤地将两人往楼上引,一边指使着遇到的小仆役去叫老板。
李意阑上楼的时候碰上有人从楼上下来,是个喝到满脸驼红的妇人,整个挂在旁边的男人身上,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知道发什么疯,抬手就要来勾李意阑的下巴,喊了声伴着一个酒嗝的“心肝儿”。
李意阑虽然错愕,但还是应付得来,将上身朝外侧歪了歪,避过的妇人的长指甲,只让她勾走了一把空气。
张潮猝不及防目睹老大被人调戏,忍不住结实地呆了一下。
他们威风禀禀的三品提刑官,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夜晚,被一个买醉的妇人当成了小倌……
可要说李意阑有多俊美绝伦,张潮倒是没觉得,这人的病气太浓,浓到失去了本该惹人注目的气概,这里大概是以弱为美,所以才教那妇人看走了眼。
伙计被这个醉鬼吓得够呛,焦急地冲搀着妇人的相公直摆手,让他赶紧将那瘟神拉走,暗示完了他讨好地对上李意阑,叽里呱啦就道起歉来。
李意阑表示不要紧,在伙计“爷真是大人有大量”的赞美声里进了雅间,然后坐下没多久老板就来了。
春意阁的老板跟寻常妓馆